第22章
“感謝你的稱讚。”
國木田正襟危坐,目不轉睛的盯著狛枝的表情。
“那麼按照你所說的，我是否可以理解為星野君本人並不知道他擁有這份能力？並且，你有在背後幫他解決這份能力所造成的不良影響？”
“怎麼會？哈哈哈，”又是一副【我這種人是沒可能的啦】的表情,狛枝謙和柔軟的笑著。
“小瞬當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我隻是得到了他的信任，所以被告知了而已。而且,僅憑我這種沒用的人渣,就算想要幫助小瞬也隻能憑借運氣。不然的話……就算我再怎麼想要幫忙也是做不到的。”
“因為,和擁有了不起的才能的小瞬不同,我隻是蛆蟲一樣的廢物。”
與口中的自貶不同,少年的雙眼中滿是癡狂般的憧憬，憧憬著某種能讓他為之奉獻出全部心神的東西。以至於他的聲調都帶著隱隱壓製不住的激動顫抖。
“小瞬擁有特彆了不起的才能，是被世界所信賴的人，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其他的世界,他擁有被信賴的才能，對於信賴小瞬的人來說，小瞬就是他們的希望,小瞬就是希望本身，而以小瞬的人格，他絕對不會辜負那份希望。”
“你們能夠理解嗎？每天都能夠看到代表希望的小瞬的我的幸福感。真的是——太棒了~~~”
“你是被影響了嗎？”國木田皺眉。
抱著雙臂興奮到難以自製，仿佛被邪教洗腦了一般，說著意義不明的話語的少年,在國木田看來顯然是中毒已深的表現。
也許他要對星野瞬那雙眼睛的能力重新進行定位。說不定和他們之前的猜想不同,那份能力其實具有洗腦效果，隻不過起效有前提。
比如說,剛開始中招後，隻要三天不見麵就可以解除被迷惑的狀態，但如果之後持續接觸，就會在接觸過程中逐漸被洗腦，慢慢的，最後變成眼前這位少年的狀態。
“影響？你說那個三秒對視嗎？啊這樣啊，你們無法理解啊。”
突然失落下來，狛枝失望的撇開頭，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武裝偵探社的大家都是異能者不是嗎？外麵的人對你們的評價都很高，我以為你們能夠理解的……”
“擁有特殊才能的你們可以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而且你們還聚集在一起，接受普通人的委托，幫忙解決他們光憑自己的力量無法解決的問題，對於他們來說，你們也稱得上是希望吧……但是你們卻無法理解我這種人看到希望的心情，這也太令人失望了，難道你們不是在為了希望而努力嗎？”
“不是的，是我搞錯了？”
自我懷疑的少年又換了一種說法。
“沒錯，是我搞錯了，大家都是有可能成為希望本身的人，根本不需要來理解我這種人的想法，你們隻需要把遇到的困難當做墊腳石踩在腳下就可以了。需要考慮的問題不同，有價值的人當然不需要和無價值的人感同身受。嗯，是我搞
錯了。”
少年重新抬頭露出友善的微笑。
“您認為我是受到了三秒對視的影響嗎？不是喲，我對小瞬的期待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的影響，而且，我對大家也抱有期待。”
“我們？”
在國木田還在懷疑自己聽到的，以及自己的理解能力的時候。太宰笑了一聲。
國木田都在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中島敦他們就更不用說了，一直在試圖理解狛枝說的話，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和客人的不在一個頻。
希望，墊腳石，有價值和無價值。單獨的詞彙他們都懂，但為什麼客人把它們串成一句話之後，就讓人理解不能？
唯一還能和狛枝對線的太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已經壞掉了的監聽器。
“你拿著這個東西特意來找我，是因為認為會把監聽器藏在沙發裡的我很危險。既然認為我危險，現在說對‘我們’都抱有期待又是什麼意思呢？我姑且猜測這個‘大家’之中也包括我，那你是在期待什麼？我對這點很好奇。”
“當然包括。”狛枝坦然笑答：“太宰先生能做到什麼程度，關於這點我很期待。雖然不知道你擁有什麼樣的異能力，但你確實是異能者對吧。”
“我並不認為‘三秒對視’是不好的能力，我認為這是個契機。雖然像國木田先生這樣憑借自己的意誌擺脫能力的影響，這份堅韌很令人欽佩，但也應該有作出其他選擇的人，比如像太宰先生這樣。”
太宰領會到了意思，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笑：“像我這樣，你的意思是指會去你家藏監聽器，會去找星野君，向他告白纏著他製造麻煩這種事嗎？”
“太宰。”聽到這些，國木田想警告說這些行為不正確，但看到太宰的表情後，就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太宰雙眼沉靜的看著狛枝，鳶色的眼瞳中染了幾分陰沉的黑，這是在認真分析對手的表情。
作為搭檔的經驗告訴國木田，現在不是插嘴的時機。
“隻是這樣？”應該為星野感到不滿，為此生氣到對太宰發怒指責也不為過的少年輕飄飄反問了一句，語氣中似乎還帶著認為這種程度還不夠的失望。
“這種程度怎麼算得上困擾？”
【這種程度隻是在開玩笑而已】少年的臉上清楚的掛著表達這個意思的笑。
“我所期待的是更加火熱的，會讓小瞬感到非常苦惱，苦惱到想要竭儘所能不計手段的解決所有的程度，我很期待啊……小瞬能堅持到什麼程度？你
和其他受到‘三秒對視’影響的人能做到什麼程度？你們的能力，小瞬的特質，哪邊具有更棒的資質，我想知道！”
越來越搞不懂了，中島敦感覺自己的腦子根本不夠用。
所以這個客人特意來找太宰先生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人？為什麼他完全想不通？
“我來找你，不是想要阻止你。隻是想要知道你是誰而已。因為，不知道想要成為同伴的人的身份很奇怪不是嗎？不論你想做什麼都
沒有關係，可以的話，如果有地方需要用到我，我很樂意提供幫助！”
國木田腦內地震，徹底無法理解狛枝的想法了。
他說想和誰成為同伴？給誰提供幫助？太宰？為什麼？
“通過‘三秒對視’這個契機，大家和小瞬產生了關聯，也擁有了不同的目的。那麼最後是小瞬的希望勝利，還是大家之中某一位的希望勝利，我想要的就是見證到這些過程和最後的結果。在碰撞中，在碰撞出來的火花之中，最後肯定會出現最棒的希望。這會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事情。所以我對你抱有期待。”
雙眼中的真摯熱誠和話語中所表述的分毫不差，狛枝看著太宰。
“我來找你，隻是為了告訴你這個而已。我期待你接下來的行動，也希望我能夠提供協助。當然，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重新做了選擇，打算像國木田先生一樣憑借自身的意誌走出三秒對視的影響……這樣也可以。”
“和國木田先生一樣令人欽佩的選擇，這種選擇我同樣能夠接受。啊——雖然這麼說，但你完全不需要考慮我能不能接受。”
“差不多要到大家下班午休的時間了吧，我也該走了。”狛枝起身，非常有禮的鞠了一躬。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很高興能見到充滿希望的大家，再見。”
給武裝偵探社帶來頭腦衝擊的少年如來時那般謙遜有禮的離開了，太宰盯著他的背影，沒有開口將人喊住。
偵探社的大門被拉開，少年走出去之後，順手輕巧的帶上了。
“哢噠”一聲。
偵探社內的空氣在凝滯狀態停留了一秒，之後才有人緩緩呼氣的聲音。
“到底是什麼人啊？這個人……”中島敦站在國木田身後，扶著椅背還處於不可思議中。
“很危險的人。”亂步出現在會客區。
“很危險？”中島敦受驚的後退了一步。
那個人很危險？光靠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但是亂步先生有一眼看穿真相的能力，所以亂步先生說的肯定沒有錯。
那個人……很危險！
“你能感覺到吧，太宰。”抱著一包薯片，亂步拿出一片薯片放到嘴邊“哢嚓”。
雖然還在吃著零食，但一如既往眯著雙眼的表情可以辨認出幾分不高興。
“亂步先生看出了什麼嗎？”太宰反問。
亂步閉著的雙眼往內皺了一分。
“他說的都是真話。全部。”
“真
話啊……”太宰似笑非笑。
“太宰，你打算怎麼做？”國木田眉頭緊皺，一臉嚴肅。
不管怎麼看，星野君的這個同居者都很危險，態度微妙到什麼時候作出傷害星野君的事都不奇怪。他認為不應該放任，但說到底他們也沒有立場插手。
現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太宰……
“既然說的是真話，也就是說我不論選哪一邊都是如他所願。不論哪邊都是令人不爽的選項。”
太
宰露出嫌惡的表情。
“嘛，既然哪邊都沒差，當然選可操作性更大的一邊。”
這麼說著，太宰站起來雙手叉腰扭了一下後，伸了個懶腰。
“競爭對手都有誰，這位哥哥大人所說的到底是真正的真話，還是迷惑性的真話，他到底想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借用一句話，我很期待啊。”
“什麼意思？”
“亂步先生不是說過了嗎？”太宰饒有興致的笑：“他說的都是真話，但是真話分兩種，一種是真正的真話，也就是國木田所理解的那種，一種是迷惑性真話，那是說話的人在說話時自認是真話的話。但說話的人自認是真話，那麼在他說出來的時候自然也會被人判斷為真話，能夠欺騙測謊儀的謊言性真話。”
國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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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管我的人生。”
和之前的疑問不同，這是要被氣笑的語氣。
有異物侵入意識海，雖然無法在腦海中模擬出立體地圖來給這個異物作出定位，但多少還是能夠感知到對方存在的位置。
星野背靠牆而站，拿出了戰鬥的氣勢。
“怎麼可能讓你得逞？這可是——我所擅長的領域！”
“竟然還能反抗？”
無色之王的狐麵靈魂發出驚訝聲。一直以來他所侵入的身體，基本上都能在侵入的那一瞬直接接管身體，然後慢慢融合人格，徹底侵占對方的意識。
當然偶爾也會遇到有反抗意識的，但也隻是數秒而已。
不過這個人的意識海有點奇怪。
每個人的意識海都有反應主人本質的映象，有人的是一無所有的荒野，有人的是漂亮的花海，還有人的是平靜的湖泊，就連烏煙瘴氣或死氣灰沉的他都見過，但卻沒見過這種到處飄著櫃子的空間。
而且他竟然打不開這些櫃子的櫃門，也沒找到意識的核心所在。
“不要小看了超高校級的力量啊！你這隻臭狐狸——”
突然所有櫃門一同打開，各種各樣的機械臂從櫃中伸出，以眨眼不及的速度封鎖住了無色的逃脫路線，並死死扣住了他的靈魂。
“什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無色在反抗，外麵的半空之中有代表無色王權的巨大的黑色達摩克利斯之劍出現，但扣住他靈魂的機械臂半點都沒有放鬆，反而以絕對的力量拖拽著他往一個高櫃裡麵而去。
“放開我！我可是第七王權者無色之王！我
絕對不可能輸給你這種普通人。”
“原諒我，放了我吧，我錯了。”
“我沒錯！我遲早能接管你的身體，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是因為融合過太多人的人格，在意識到危機的時刻，這些人格就不受控製的自主來回切換了。
星野半點都不敢放鬆，雖然看起來他處於強勢的上風，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有多差，隻不過是在堅持著一鼓作氣的氣勢而已。
無色現在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清，隻有腦內神經在被跳蚤當琴弦撥動的氣燥。無色閉嘴他就能舒坦些，所以彆說去分辨無色所說的內容聽到無色的求饒了，他現在隻想立刻將無色解決掉。
“砰”
櫃門關上，無色的聲音消失了。
星野滿腦冷汗的喘了口氣，直立起來後，帶著暈眩狀態的靜站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要回去了……橫濱……”
頭頂上方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還沒有消失，星野有所感應的抬頭，黑色巨劍映入眼簾。
啊……他接管了無色之王的力量嗎？這也是沒辦法的，誰讓對方找上門來了……不過這應該算不上麻煩，比起……
“你就是新任的無色之王嗎？”清雅的聲線說出詢問的話語。
星野緩慢的收回視線，低回頭看向前方，意識還在混沌之中。遭受了滋擾的神經現在對聲音極為敏感，但還無法分辨聲音裡的意思。
他能看清出現在他麵前的人穿著一身青色製服，不止一個人，有很多人，都佩戴著劍，他好像見過。
對了，龍先生帶他們去辦戶籍的時候，他見過這些人。
這個站在最前方的他也有印象，見過一麵，其他人對他的稱呼好像是……是……
“室長、先生？”
宗像禮司抬手接住了昏倒的少年。
冷汗讓少年的劉海和臉頰兩邊的發絲都濕成了一縷一縷的，更顯他目前的虛弱狀態。
“室長。”身後有人上前一步表示詢問。
半空中的黑色達摩克利斯之劍在少年昏迷之後消失了。宗像禮司沉吟了一秒。
“回去。”
說完，他將懷中的少年扶好，有另一人上前負責背上，一群人便往回走去。
Scepter4，東京法務局戶籍科。這是宗像禮司管理的部門，同時也是第四王權氏族——青之氏族的工作點。整個部門內的人都是氏族成員，而宗像禮司則是氏族之王——青之王。
在目前的七王之中，青之王代表了秩序。戶籍科這個部門隻是他們為了便於管理信息，以及不會忙碌到讓氏族工作無法順利進行而接管的一個部門而已。也為了有個正當的名頭活躍於人前。
前代無色之王已經故去一段時間了，在七王之中，無色之王的存在一直被認為是最能影響七王關係的存在。而前代無色之王所擁有的主要能力是“預言”，對方是一個很有包容心的寬和之人，一直
充當七王之間的紛爭調停人。
自前代無色之王故去後，其他幾位王心裡就一直在意著新王的人選。
王的力量是由德累斯頓石板賦予的，王的人選也是由德累斯頓石板去選定，無法人為指定。而且每一任王所擁有的主要能力也不一樣。
他們都在擔心下一任無色之王會擁有棘手的能力，且會成為和前任無色之王相反的存在。前任是七王之間的調停者，而下一任，也有可能會是紛爭的主要製造者。</不過現在看來，也許並沒有出現最壞的情況。
宗像禮司看著被調取出來的戶籍信息，認為可以給點觀察期。
室長辦公室很寬大，進門之後有談話用的沙發椅和茶幾，靠裡麵的位置在靠近窗口的方位擺放著辦公桌，而辦公桌的另一邊靠內牆的位置則高一個台階，布置成了茶室般的空間。
星野被放在這個茶室裡麵的榻榻米上，透過半卷的簾子可以看到他安靜躺著的身影。
戶籍的相關信息上，顯示他在數月前才辦理戶籍，在辦理戶籍之前沒有任何存在記錄，不論是出生還是上學都沒有記錄，也查不到痕跡。
和他同時辦理戶籍的還有另一個名叫狛枝凪鬥的少年，情況也相同。
帶他們來辦理戶籍的是神秘學那個領域的人。那個領域的人遲遲不來辦理戶籍也很正常，因為他們對外通常都不使用真名，對於他們那類人來說，真名是需要隱藏的存在。通常都是在學有所成考慮好了使用什麼樣的假名之後，才會來辦理戶籍。
關於這點宗像禮司並沒有提出過要整改的意思，畢竟每個領域都有他們需要被尊重的東西，存在即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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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其實他對神秘領域很有興趣，真的。
戶籍上查不到更多的東西。宗像禮司撥開簾子走進茶室，極為享受空閒的給自己泡了一碗茶。
聞著茶香喝了一口後，宗像禮司放下茶杯，單手撐頭盯著昏睡中的星野看了良久。
也許是覺得無聊了，他抬手碰了碰星野額頭貼著的退燒貼。
星野被帶回來的時候，作為宗像禮司副手以及氏族內的唯一女性，淡島世理比同僚們多一分關懷與細心的發現星野有點低燒，於是幫忙貼了一枚退燒貼。
而現在，退燒貼成為了他們尊敬的理性的，同時還有些腹黑的室長大人的玩具。
掀起一邊，蓋回去。
再掀起另一邊，又蓋回去。
整個拿起來，又鬆手讓其掉回去。
手指抵住中間，撥著轉一個圈。
讓中間拱起一個弧度，又輕輕壓回去。
在這些自得其樂的騷擾中，星野終於還是醒了過來。
迷迷蒙蒙的睜開眼，星野還沒想起發生了什麼事，隻是感覺腦袋還很沉。他坐起來，一枚退燒貼便掉到了懷裡。
“你醒了。”冷靜而沉穩的聲音傳來，讓人一點都聯想不到這個聲音的主人會是
剛才玩退燒貼的人。
星野轉頭將視線落到宗像禮司身上，低頭想了一會，想起來發生什麼了。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你，室長先生。”
“我叫宗像禮司。”
“……”
星野表示有些尷尬：“宗像先生。”--
“你就是新任的無色之王嗎？”宗像禮司直接了當的問。
無色之王？
……雖
然不太正確，但也算吧，這種說法可以省掉很多解釋。
於是星野點頭：“是的。”
宗像禮司：“那麼你的主要能力是什麼？”
“……”
“侵占彆人的身體與意識？”
“所以你是在被新任無色之王侵占身體的時候，進行了反擊才會虛弱昏迷的嗎？”
？？？
星野挫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