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雪，明日可有什麼日子？”
“ 回陛下，易美人的生辰，纖羽宮的伊妃好像有了身孕，隻是還沒傳出消息。”
“ 朕記得鳳君和阿宸是閨中密友。你去安王府傳旨，召他進宮，就說鳳君想他了。”
萬俟宸赫和淳於珺相差三歲，又都是世家族長的兒子，兩人隻存在競爭關係，哪裡像聞人雅柏說的那麼親密。
鳳君那邊聽到了口諭，咬碎了一口銀牙。女皇她竟然直接跳過他傳旨，直接宣了那賤人進宮。
“ 梓楚，給本宮梳妝。”淳於珺扶了扶發髻，就算陛下跳過了他宣旨，那賤人還不是要到他的景陽宮來參拜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人，他不能輸了氣場。
“ 還有，你去外麵吩咐，給本宮守好了。彆讓他肚子裡的孩子掉了。” 雖然淳於珺恨不得宸赫永遠過得不好。
“ 諾。”宮侍乖巧的退下，風君在旁人眼裡是個溫和大度的，隻有這些在長樂宮伺候的人才知道，鳳君是真的不好伺候。
“ 王君，宮裡來人說鳳君想見您。”
“ 嗯。”宸赫皺了皺眉頭，他和淳於珺雖說算不上深仇大恨，到關係卻也不怎麼親密。定是聞人雅柏要出手了。
“ 嗯，走吧。”
“ 主子，您現在就去啊。”爾寒麵露苦澀，他家主子自從有了身孕後，總是馬馬虎虎的。都說一孕傻三年，在他看來，主子真的很呆傻呆傻的。
“ 需要準備什麼嗎？”
“ 奴覺得主子至少要換件衣裳啊。”
宸赫低頭看了自己的衣衫，整齊乾淨，王君的宮裝服都很繁複華麗。他有些不適應。
“ 不用了，就這樣吧。”
這會聞人傲雲正待在書房，自從聽說王君被召進宮開始，就坐在窗前，姿勢都沒變過。
“ 王爺，要不你也進宮。”心腹看著王爺糟蹋自己，心裡有些難受，她的主子曾經是這個國家尊貴無比的人，為了一個男人變成這樣。
安王攥了攥拳頭，沒有說話。
錦華軒內殿。
“ 安王君，如今天色已晚。女皇吩咐下來，今晚安排王君在宮中歇息。”宮人恭敬的把他帶到一個宮殿內。
宸赫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
聞人雅柏聽宮人說，人已經安排在錦華軒住下了，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事。
“ 隨朕去錦華軒。”
青雪早已經在殿門口準備好步攆，恭恭敬敬的扶著女皇上去。
“ 你到庫房裡把那個碧玉滕花玉佩馬上。”聞人雅柏斜躺在上麵，說話的語氣帶著些慵懶。
“ 青雪，錦華軒那邊睡下沒。”或許還沒有睡下，他或許在等他過去。
想到這裡內心有點激動，催了催抬著步攆的宮婢“ 快點。”
步攆一步步的往錦華軒走去，淡淡的月色伴著吱吱呀呀的聲音，在這彆樣的靜謐中，顯得格外的凸出。
錦華軒是用來給宮外的家眷留宿用的。雖然常年不用，依然保持著皇宮應有的華麗和精致。
聞人雅柏沒讓宮人通報，靜悄悄的下了步攆。
不知道為什麼，宸赫覺得肚子裡的孩子格外的鬨騰。
“ 王君，再吃一口吧。”爾寒捧著碗，有些擔憂，最近主子孕吐的厲害。真是讓人心疼。
“ 無礙，你把先飯放下，我聞著味道有些難受。”
“ 你去把窗戶打開。散散氣。”
可能這個屋子太長時間沒有住人，裡麵有股子味道，胃裡就倒騰的厲害，宸赫無力的靠在床沿上。
他有點想念小果實了。
聞人雅柏進來就看到靜靜的靠在床邊的宸赫。不似以前的活潑嬌辣，語笑嫣然，如今的他像是一塊被雕琢的美玉，人淡如菊，出塵脫俗。
突然間，她感覺好像有些什麼變了，這個人那麼陌生，她好像錯過了什麼。
聞人雅柏悄悄的靠近，生怕打擾了這幅美人圖。
看到來的是女皇，爾寒有些惶恐，連忙跪下請安。請安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女皇用食指擋在口上，示意他安靜。
宸赫本來就是裝睡，保持這個姿勢有些難受。
“ 你來了。”很熟捏的一句話，讓聞人雅柏找回了一絲熟悉感，好像回到了那個阿宸還年少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站在院子裡的桃花樹下，語氣中帶著矜持和喜悅。“ 雅柏，你來了。”
他是唯一叫她名字的人。
有感而發，聞人雅柏說話的時候真的帶著幾分往日裡沒有的深情。 “ 阿宸，我想你了。”
躲開上前摟他的手，宸赫閃到一邊去，用舒緩而有疏離的語氣道：“ 陛下，我懷孕了。”
是我懷孕了，而不是陛下請自重。聞人雅柏恍然間有些失神。
“ 阿宸，你沒在的日子裡，我很想你。”
宸赫低著頭，此刻他不想像以往那樣迅速入戲，扮演一個有苦衷的癡情人。或許是因為肚子裡這個孩子，他最近有些焦慮。
任由女人抱著，不予以回應。
懷裡人的僵硬和疏離感，讓聞人雅柏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她那麼在意他，憑什麼他敢這樣對她。
“萬俟宸赫，你真的那麼在乎這個孩子。還是你真的愛上了那個廢物。”
“ 朕告訴你，想要孩子，朕給你。”說著就暴虐的扯著宸赫的衣帶。
“ 陛下，纖羽宮的伊妃傳人消息。說動了胎氣。”青雪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請示，外麵纖羽宮的宮侍跪著不走。她隻得進來稟報。
聽到有人進來，宸赫緊緊攥住的拳頭緩緩鬆開。
聞人雅柏被這聲音拉回了意識，擺了擺頭，晃晃蕩蕩的隨宮人出了內殿。
看著女皇遠去的身影，蹲在樹上的黑影才退回原處。剛才若是女皇有下一步動作，她一定要出去保護主子的。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顧不得顯得有些淩亂的頭發，“ 爾寒。帶上本宮的牌子。我們出宮。”
在這宮中，位分高的宮妃，都知道了今晚女皇荒唐的事。這讓他們恍然明白，原來陛下心中的那束白月光。是萬俟宸赫，安王的正君。
宸赫帶著侍人一路從宮內踏著月色出來。剛到宮門口就看到安王府的馬車，駕車的是安王的心腹，名叫冰霜。
“ 王君，請上車。”
剛掀起來車簾，就看到安王正做在主位上，這次她沒有坐輪椅。看起來就像個正常人。
“ 對不起。”宸赫的聲音不大，但是車內的聞人傲雲聽的一清二楚。
“ 對不起。這一切的一切，我有錯。”或許這也是原身最想對麵前這個女人說的。
聞人傲雲緊緊的盯著，她的喉嚨有些哽咽，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男人，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一切都沒變，好像又變了。
車內靜悄悄的，兩個人一言不發的各自思考著。
一回到房間，宸赫就獨自收拾行李。
囑咐好身邊的貼身侍人，宸赫用原身的字跡寫下：等我五年。
“ 什麼？王君不見了。”
“ 王爺，屬下在王君房內找到一封信。”安王府內外被安排的嚴嚴密密，進進出出不可能不被發現。
聞人傲雲展開信紙，熟悉的字體躍然紙上，想到他昨天突如其來的道歉。
她敢肯定是他自己願意離開的。
“ 他身邊的人帶沒帶？”
“王君的心腹都還在，屬下找遍了屋子，隻不見了金銀細軟。”
“ 屬下現在就去找。”
“ 不用找了。”阿赫，本以為不放開你，我們就一直能在一起。希望你真的能遵守約定，不然五年後，終其一生，我也要找到你。
安王府內王君消失的消息傳到宮中時，聞人雅柏曬曬一笑。“ 皇姐什麼時候也玩這種粗劣的把戲了。”
“ 朕偏偏就要把人找出來。”
結果，這一找就是五年。有時候聞人雅柏覺得有可能萬俟宸赫這個人根本不存在這個世上，一切都是她妄想出來的。
可是周圍所有人都告訴她，那個人的確存在過。
五年後。
前往鳳京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內坐著一個男子和一個小女孩。
“ 爹爹。我們去哪。”玲瓏精致的女娃娃仰著頭望著自家爹爹。
“ 我們去找娘親。”
“ 好耶，好耶。”從小村裡的人都有娘親，就隻有她沒有，不過她有最美的爹爹。
她的爹爹啊，哎呀，世上沒有比爹爹更美的人了。鴻霖捂著嘴偷笑。
“ 爹爹，娘親會不會很壯。像小草娘親那麼壯。”小草娘親是個屠夫，長得高高大大。在鴻霖眼中，是這個世界上最高大的人。
“鴻霖希不希望娘親那麼壯啊？”揉了揉孩子軟軟的頭發，宸赫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這孩子會有這麼好奇的問題。
“ 不要，鴻霖的娘親一定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小姐。小草娘親肉肉太多了。”
“ 算了，我去問問皮皮。它肯定知道鴻霖的娘親長什麼樣。”自從鴻霖出生開始，518就陪在她身邊。會說話後，小小的鴻霖給518取了名字——皮皮。
“ 皮皮，我娘親長得俊不俊。”
518在五年前隨宸赫出來時，還是一隻看起來威風赫赫的神鳥。如今體積重了一倍，頂多看起來像是一個胖鳥。
皮皮如今飛起來十分吃力，讓人抱著是它覺得最享受的事。
它在鴻霖懷裡蹭了蹭，抬起胖乎乎的脖子點了點。
鴻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就像小老鼠偷了燈台。
有些愛會在時間中消磨乾淨，有些愛會變得彌久曆新。
安王琢磨著手中的玉佩，還有三日就當了當年的五年之約。
日子越近，聞人傲雲顯得越發緊張。萬一，他沒有回來，她又要花多少年去找他。
還有那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近幾日，多注意京城的來往人口。”
“ 是，屬下這就去辦。”
五年了。京城的一切像是他離開時候的樣子。燈火輝煌，車龍馬水。
“爹爹，我想吃冰糖葫蘆。”
“文悅，你去給小姐買糖。”文叔是當初在小村莊收留的一位寡夫，帶著一個十歲的女孩。
“ 鴻霖，我們先去找娘親還是先去酒樓吃飯？”宸赫掀起簾子，看看了一眼簾外兩層高的酒樓，還是當年那般賓客盈門。
“爹爹，我們能先去找娘親，再和娘親一起來吃嘛。 ”雖然她已經聞到了酒樓裡飄出來的香味，饞的不行。
“ 車夫，去安王府。”
冰霜剛一得到消息，城門口有一個男人酷似王君，身邊帶著一個女童，據說和王爺有九分相像。就立馬去向安王稟報。
“ 當真。”聞人傲雲語氣中帶著驚喜，宸赫離開的這些年，他開口的時候很少。如今一開口，聲音就帶著嘶啞。
“ 快快，隨本王出去。”
天氣有些陰沉，帶著些許的沉悶。
馬車徐徐向安王府駛來。
“ 爹爹，你說娘親會不會喜歡我啊。”
見宸赫不理他，嘟嘟囔囔的撅著小嘴。“ 我這麼可愛，娘親肯定喜歡我。”
“ 王爺，那輛馬車快到了。”
“本王知道了。”時間好似凝固了，這短短的路程，就像是經曆過一輩子。
軲轆聲越來越近，最終在安王府門口停下來。
“爹爹，中間的那個人是娘親嗎？”鴻霖輕輕的扯了扯的衣角，娘親看起來好嚴肅啊，不過真的和她好像啊。
“那個就是你娘親。”牽著女兒的手，鴻霖反而拉著他往前走。
“ 你是我娘親嗎？”鴻霖扒到聞人傲雲的輪椅上，仰著頭，眼中帶著閃閃的的喜悅。
聞人傲雲這才把目光從宸赫身上移開，嘴角上揚。“我是。 ”
得到肯定回複的鴻霖猛然間就嚎啕大哭。她從前都以為自己沒有娘親的。
“ 不哭。不哭。”聞人傲雲把女兒抱到腿裡，嘴裡反反複複也隻能是哄著不哭不哭，她第一次接觸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哭了不一會兒，兩人熟悉了，鴻霖的話癆就凸顯出來了。
“ 娘親，你為什麼不要我和爹爹啊。”
“娘親，你怎麼不去找我呐。我好想你啊。”
麵對女兒的親昵，聞人傲雲顯得有些緊張。
“ 鴻霖，你不是說要讓娘親陪你去酒樓吃飯。”
“ 對啊，對啊。鴻霖路過一個酒樓，好香啊。”
“ 我們把皮皮帶上。”鴻霖指了指窩在凳子上懶得動的皮皮，投喂它，是小小的鴻霖最愛做的事情。
宮裡剛收到消息，聞人雅柏吩咐人第二日宣安王婦夫進宮，卻不想，回來稟報的人說，安王府的人一夜之間消失了。
十四年後。
在病床上垂垂可危的聞人雅柏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十六歲之前，她是名聲不顯的三皇女。
十六歲後，她遇到了那個驕傲的男孩。後來，在她的精心設計下，他鐘情於她。
因為他，她推倒了身份顯赫的大皇姐。也是因為他，她失去了終生所愛。
前幾年聽說江湖上出現一對俠義婦夫，專門劫富濟貧。有人見過，那個女人是坐在輪椅上的。
她當了一輩子的女皇，權高位重，如今老了，下麵的皇女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著她的皇位，後宮裡的人也都在為自己算計著。
沒有一個人真心為了她。
她厭倦了，恍然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六歲初遇他的時候。
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會不會再做傷害他的事。可她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