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圓牽了明妝的手,皮笑肉不笑道:“這是密雲郡公家的小娘子,平常深居簡出,今日是我硬纏著她去重陽觀進香,她才勉強跟我出來的。”
應寶玥恍然大悟,“原來是易園的小娘子,難怪以前不曾見過。”為了表示親近,溫言說,“常悶在家裡不好,人會悶出病來的,也要出來多走動走動,看看外麵的風光才好。今日咱們算認識了,來日可以一塊兒結伴出遊。噯,小娘子會打馬球嗎?”
明妝搖了搖頭。
“不會沒關係,到時候我教你。”應寶玥爽朗地拍著胸口說,“全上京的貴女之中,馬球能賽過我的不多,隻要學會了竅門,保你在馬球場上難逢敵手。”
說起馬球,公子們都喜歡,其中一人湊趣,“明年春日宴,咱們組個隊,如何?”
應寶玥自然說好,適時看了芝圓一眼,調侃地衝高安郡王一笑,“不過咱們並肩出戰,不會惹得湯娘子不高興吧?要不然帶上湯娘子一起?”
芝圓心裡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隻是礙於人多,不能發作。
女人之間的難題踢來踢去,男人作壁上觀,世上哪有這等好事!於是她故作大方地笑了笑,“消遣而已,還值得當真?況且貴妃娘娘多次告誡過我,女孩兒打馬球不雅,讓我隻管瞧彆人打就是了。”又把視線調轉到高安郡王身上,“四哥,你喜歡打馬球嗎?”
高安郡王很識時務,答得斬釘截鐵:“不喜歡。馬球場上塵土飛揚,太臟了。”主要是擔心說喜歡,打球的那條胳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折了。
應寶玥碰了一鼻子灰,有點訕訕,芝圓團團的臉龐笑得花兒一樣燦爛,甜聲說:“我也這麼覺得,汗臭夾著灰塵,有什麼好玩的!我進來半日,還沒見過五哥他們呢,四哥帶我去找他們,好不好?”
“好好好……”高安郡王點頭不迭,也顧不得和身邊的人打招呼,就領她們往後園去了。
應寶玥看著他們走遠,扯出了一個切齒的笑,“看來湯娘子今日很有做媒的興致。”
李家的皇子們,哪個不是香餑餑,就連定了親的高安郡王,也照舊有人惦記。
應寶玥出身很好,父親做到國公,已經是臣僚封賞中最高的等級了,照理來說,她是應當作配皇子的,可是有時候現實不如設想的那樣簡單,總是穿插著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反正最後她錯過了幾位年長的皇子,相準了高安郡王,上年又被樞密使家截了胡,剩下的選擇已經不多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相談甚歡的公子哥兒敲起了邊鼓,“八成是衝著翼國公去的。”
皇子們封爵,並沒有準確的定例,官家看重的、立有功勳的封郡王,年輕無實職的封國公。五皇子出閣②不多久,暫且封了翼國公,無論如何已經是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了,嘉國公出生入死多年,也不過掙來個國公的銜兒。
其實照著應寶玥的喜好來說,年紀相仿的她並不中意,還是大上幾歲的更老練沉穩,日後登頂的可能也更大。但現如今出現了一張新麵孔,隱約要把她的後路截斷了……人就是這樣,沒有勁敵的時候三心二意,一旦感覺到威脅,原本可有可無的東西,立刻就變成了寶貝。
“可惜,那麼漂亮的小娘子,命不好。”她帶著無限惋惜,輕輕一歎,“密雲郡公不在了,郡夫人也病故了,如今這位易小娘子沒了怙恃,孤零零的,多可憐!”
同情裡夾帶著鄙薄,一個孤女,縱是有幾分姿色,身後無人做主,難怪要靠湯芝圓來撮合。
當然女人之間貶低踐踏的依據,在男人看來都不是大事,如果你還在權衡利弊,斟酌對方小娘子的家世出身,那隻證明一點,小娘子長得不夠美貌。
果然這個道理放諸四海而皆準,廊亭中與友人飲茶的翼國公初見明妝,也微微怔愣了片刻。
如果將這貴女雲集的梅園比作妝匣,那麼眼前這姑娘,就是匣中令人一眼驚豔的珍寶。不似園裡其他盛裝的女孩,她穿一件鑲狐毛的上襦,淺淡的桑蕾色襯著一張素麵,是天然的,未經雕琢的秀美。她很年輕,眼中有天真,有嬌憨,不帶女子矯揉的羞澀,甚至看向陌生男子時,眼神都是坦坦蕩蕩的。
翼國公站了起來,許多老道的處世手段在這刻都喪失了,怕失禮,忙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故作鎮定地同芝圓打了個招呼,“妹妹來了?”
正是因為一起長大的,即便芝圓已經許了高安郡王,他們見麵仍是平常的稱呼。
芝圓笑著說:“五哥好雅興,我到處找你,不想你在這裡。上回你給我的茉莉小鳳團,我已經喝完了,這茶爽口得很,還有嗎?”
翼國公說有,“上次從密雲帶回來兩斤,正好還有剩下的,明日我再差人給你送一包。”
虛頭巴腦的開場白說完,就該辦正事了,話題也順理成章引到了明妝身上。
“說起密雲……巧得很!五哥,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是密雲郡公的獨女,也是我的乾妹妹。”芝圓含笑比了比眼前這男子,對明妝道,“這是我常和你提起的五哥,皇子之中行五,今春剛賜封翼國公。相見即是有緣,大家認識認識,下回見了麵不生疏,就算交個朋友吧。”說完哈哈乾笑了兩聲,以掩飾頭回做媒的尷尬和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