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836 字 2個月前

羅氏和齊氏對琴妝投去了讚許的目光,早就看這丫頭口齒伶俐,緊要關頭幾句話,果然有理有據壓下了那兩個小婦的氣焰。

但高興,似乎還是高興得太早了,明妝也許還會留易家人幾分臉麵,那兩個小婦卻不會。她們的宗旨很明確,不要外人住進這園子,就是不方便,不合適。

琴妝擺譜的幾句話,引來了蘭小娘不遮不掩的嘲諷,“原來我家郎主還是易家人,我以為易家老宅的祠堂沒了空位,放不下我們郎主和大娘子的靈位了呢。要說缺管教,我們是妾室下人,不懂規矩自有家主調理,小娘子金尊玉貴,原該自矜身份,怎麼和我們拌起嘴來。叔父的妾室,幾時也輪不著侄女來管教,認真說我們小娘子還敬我們是長輩,你又是哪個門頭裡教養出來的明白人,倒來挑我們的不是!”

這洋洋灑灑一番話,句句夾槍帶棒,說得琴妝麵紅耳赤,也因此觸了易老夫人的逆鱗。

什麼叫易家祠堂沒了空位?是說易家人死得裝滿了祠堂,分明在咒易家人。再者,沒有迎三郎的牌位入宗祠,本就是他們理虧,這事做得說不得,那兩個妾室到今日還來挑剔這個,讓易老夫人覺得臉上無光,既拂了她的麵子,她自然不高興。

手裡的拐棍“咚”地一聲杵在地上,動靜不小,杵得眾人都噤了聲。

易老夫人看了蘭小娘一眼,“好個牙尖嘴利的東西,我兒子的府上出了這樣無法無天的人,將來恐怕要帶壞我的孫女。你說你是良籍,既發賣不得,那就轟出去吧。”說罷大喊來人,“給我把這眼裡沒尊卑的小婦捆了,丟出府去。我知道你是袁家帶來的陪房,若實在沒處去,想必袁家也願意收留你。”

易園的人都驚呆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三年不怎麼來往的親戚,居然到彆人府上當家做主起來。

商媽媽道:“老太太,這是我們府裡小娘,曾經侍奉過郎主的。當初郎主和大娘子在時都善待她們,您這麼三言兩語處置她們,恐怕不妥吧。”

易老夫人橫過眼來,“我是你們郎主的母親,是你們小娘子嫡親的祖母。這兩個小婦不尊家主,口出惡言,今日不處置她們,將來豈不是要上天了。”

蘭小娘和惠小娘白了臉,卻並沒有退讓的意思,惠小娘道:“我們投身在夫主門下,是正經有文書的良妾,不是任誰都能發落的。老太太,這裡是易園,不是你們宜男橋巷宅邸,老太太要做主,請回貴宅,這園子如今是我們小娘子掌家,家產全是我們小娘子的。老太太作為祖母,愛護疼惜就罷了,千萬彆隨意插手小娘子的家務,免得被人背後議論,說上了年歲的祖母算計孤苦孫女的家私,損了老太太一生的清譽。”

她們的話刀尖一樣戳人心肝,易老夫人已經再也聽不得了,氣惱之下大喊:“人呢,還不叉出去!”

商媽媽這裡也打算好了,既然欺負到門上來,那就看看哪一方人多勢眾。滿園子女使婆子,外頭還有辦事的小廝,難道打不過老易家帶來的幾個家仆嗎!

搬運箱籠的那些人聽見太夫人指派,果真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要上來,可還未走到兩位小娘麵前,就被門外的一聲高喝鎮住了。

“住手!小娘子回來了!

眾人皆朝門上看去,一雙緞麵金花紅履從檻外邁了進來,年輕的女孩明璫錦衣,一身氣派打扮,進門先看了幾個蠢蠢欲動的家仆一眼,涼聲道:“我們府上一向和睦,長輩們都是知道的,你們是哪裡來的賊人,敢當著我祖母的麵鬨事?”

易園的人頓時鬆了口氣,總算小娘子不窩囊,軟刀子捅起人來,半點也沒手軟。

府裡和睦,祖母卻帶頭跨府鬨事,就是這做祖母的不尊重。她這麼一說,讓易家的長輩們有點下不來台,那要轟人的話,則再也無從談起了。

明妝斂裙上前請易老夫人的安,說:“祖母今日想起來看我嗎,我真歡喜。快彆在院子裡站著了,進去歇歇腳,吃杯茶吧。”

剛才的吵鬨難以為繼,琴妝見她要粉飾太平,很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明妝不是沒看見,不過懶得和她計較,把人引進上房奉了茶。

原本這事可以繞開了說,偏偏羅氏氣不過,在她看來日後是要住進這裡的,若是打一開始就讓兩個小婦壓了一頭,將來主是主、客是客,倒要寄居在那兩個小婦□□了。

於是她很不屈地說給明妝評斷,“你爹爹和阿娘走得早,留下你一個姑娘家,心慈麵軟治不了家,倒讓家裡的妾室出頭作妖起來。先前那兩個小婦得罪了祖母,那樣伶俐的口齒,不知道的竟以為是她們當家呢。祖母原要處置她們,恰巧你回來了,雖看著你的麵子息事寧人,但祖母受了衝撞,我們心裡也不好過。反正這裡你當家,縱是不把人攆出去,也要受些責罰才好。”

惠小娘和蘭小娘一聽,眼風如刀恨不得活剮了羅氏。但這個場合不便再吵嚷,掌家的回來了,萬事就該交給小娘子裁斷。

明妝聽了,自然要護短,轉頭對羅氏道:“我這兩位妾母,平時最溫和有禮,怎麼會衝撞祖母呢!就算是有些失態,那也一定是為了維護我,我自小是她們幫著帶大的,情分非比尋常,加上前兩年爹娘相繼過世,有她們在,這家才像個家。”頓了頓又問,“伯母先前說什麼?要把人攆出去?她們是易園的人,要把她們攆到哪裡去?”

一旁的齊氏道:“不過是兩個妾,且你爹爹都不在了,難道還要給她們養老送終?照著一般的道理來說,她們又沒生養,自然是發還娘家,往後一應都和這園子無關。也是你心眼兒好,還願意養著她們,她們不知回報就罷了,竟對祖母惡語相向,你說,該不該處置?”

惠小娘聞言哼笑起來,“齊大娘子也不必挑好聽的說,話頭上嗆起來,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就成了我們衝撞老太太?琴娘子開口就說我們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這樣的好家教,想必是大娘子教出來的吧!”

羅氏和琴妝見她們回嘴,就要反唇相譏,但見明妝板起了麵孔,厲聲道:“阿姐今日來做客,我很歡迎,但你若是跑到我府裡辱罵我的小娘,那我不能依!阿姐平常不是最懂尊卑禮儀嗎,我的妾母縱是妾,卻也是長輩,是我爹爹房裡的人,阿姐有什麼道理羞辱她們?”

琴妝頓時氣紅了臉,“你這偏架拉得真好……”

明妝沒打算讓她麵子,哂道:“前朝的刀,斬本朝的官,世上沒有這樣的法度。阿姐要訓妾,大伯父和二伯父房裡都有現成的,就不必特意跑到我們府上越俎代庖了。”

幾句話說得易園的人昂首挺胸,就是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讓老宅那幫人知道她們不是好欺負的。

易老夫人見又要爭執起來,知道眼下不是拌嘴的好時機,還是辦正事要緊,便道:“先前的事就不去說了,般般,祖母今日來,是有個不情之請想托付你。”

明妝進門時候看見了滿院子的箱籠行李,心裡其實明白了七八分。易家人是算計不得這處園子誓不罷休,花樣層出不窮,這位祖母全部的智慧都用在這裡了。可眼下人已經登了門,東西都預先送來了,事情變得很難辦。她是閨閣女孩兒,和長輩撕破臉,對她有百害無一利,明事理的人會論一論前因後果,說易家不厚道在先,但大多數人自詡正義,一句不敬長輩,就能拿話壓死你。

無可奈何,是禍躲不過,明妝挪了挪身子道:“祖母有什麼話隻管說吧,隻要孫女辦得到。”

“辦得到、辦得到……”齊氏搶先緩和氣氛,“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於你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易老夫人把早就預備好的說辭,對她複述了一遍,“年前大雪壓塌了後院的一排房子,正是大節下,來不及請人修繕,隻好等年後再作料理。我想著老宅的屋子從你高祖手裡傳下來,已經百來年了,年久失修,一到變天就讓人提心吊膽。這回反正雇了人,索性大修一回吧,可若是要大修,這一大家人不好安頓,思來想去也隻有你這裡好落腳,所以今日就和你伯母妹妹們一道先過來,與你討個人情,借住上一陣子。”

明妝聽罷,“哦”了聲,“原來打算借住,既是要借住,那二姐姐就不該對我兩位妾母言語不敬。這還沒住進來就針尖對麥芒,等住進來了,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那豈不是要鬨得家宅不寧嗎。”想了想道,“這樣吧,祖母上了年紀,若是要圖清淨,我辟出一個院子,祖母一人搬過來,等老宅修完了,再搬回去就是了。”

齊氏立馬道:“老宅翻修,各處房頂都要掀了重鋪,那宅子裡是住不得人了。”說著訕笑了下,“我們這些人,怕也得叨擾叨擾小娘子,反正這園子大,你們這裡人口也簡單,大家先湊合上半年,想來也不是難事。”

惠小娘聽得大皺其眉,知道明妝不便回絕,自己是不怕做這惡人的,便道:“郎主不在了,這園子裡全是女眷,老宅裡的人若全搬過來,男男女女混在一處,我們是孀居的人,整天看著園裡男子到處跑,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