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2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547 字 3個月前

趙嬤嬤卻並不買賬,“老太太這話錯了,我是大娘子陪房,我們小娘子是我一手帶大的,要是有人膽敢欺負我們小娘子,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和那人論個長短。”

商媽媽也應聲,抱著明妝對易老夫人道:“老太太,我們小娘子已經發了話,何必再來費口舌。她身子弱,經不得哥哥姐姐催逼,老太太若是心疼她,就少說兩句,免得讓我們小娘子更堵心,倘或出了差錯,隻怕就算是老太太,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這時郎中進來了,眾人都讓到一旁,午盞將人引到榻前,切切道:“先生,快給我們小娘子瞧瞧吧。小娘子受了驚嚇,先前一下氣上不來,險些急死我們。”

郎中忙上前辨色把脈,沉吟道:“人有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各有其所主。怒傷肝,怒則氣上,恐傷腎,恐則氣下,驚傷心,驚則氣亂,幾番衝突之下便有了驚厥之症。我這裡先給小娘子開幾副壓驚的藥,但要切記一點,小娘子往後再不可受驚嚇了。年輕姑娘五臟六腑稚嫩,調理得不好,要落下病根的。”

邊上眾人連連答應,煎雪伺候郎中筆墨,待開了方子就讓小廝出去抓藥。郎中又給了一瓶定神丸,囑咐讓小娘子含服,又交代了煎藥的火候和劑量,方領了診金告辭。

易老夫人和齊氏這時就很尷尬,齊氏還在那裡裝模作樣,來討明妝的好,說:“般般,你且消消氣,回頭我讓你四哥來給你賠不是。你要是生氣,捶他兩下出氣,千萬彆悶在心裡。”

易老夫人也換了話風,趨身道:“大夫交代了,讓你放平和些,氣性太大傷身,年輕輕的姑娘要是真落了病根,那可怎麼得了!”

明妝不想聽她們說話,乾脆閉上了眼睛。嘴裡含著的藥,苦是真的苦,像黃連一樣。早知道老宅那幫人搬進來,日子太平不了,但沒想到這樣迫不及待。既然鬨起來了,就不要大事化小,凝妝會跳井,自己就能裝暈,老太太還這樣輕描淡寫,她乾脆捂住了胸口呻/吟起來,“哎喲……媽媽,我胸口疼啊……”

跟前的人再次慌神,商媽媽道:“怎麼胸口又疼了……”

正要替她紓解,廊上婆子大聲向內傳話:“慶公爺來了!”

話才說完,就聽見細鱗銀甲啷啷作響,一個傲岸的身影轉眼到了門上,那疏狂氣魄裹挾著雷霆之勢,竟讓易老夫人一陣恍惚,身上寒毛幾乎炸立起來,還以為死去的三郎回來了。

然而仔細看,看見兜鍪下一張陌生的臉,雖生得勻停清貴,但眼神冷厲如刀,隻一道眼波,就讓人心頭生寒。

這是誰?剛才傳話的婆子說誰來了?

易老夫人和齊氏交換了下眼色,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見那人拱了拱手,“老太君,我是大將軍麾下副將李宣凜,特來向老太君請安。”

易老夫人怔愣了下,才想起前陣子大敗邶國的將領就叫這個名字。現任的安西四鎮節度使,又得了官家禦封的國公爵位,隻是奇怪那個乳媼做什麼叫他李判,害得她先前壓根沒鬨明白,她們搬的救兵原來是這位新貴。

般般這丫頭,還真是個有本事的,一會兒翼國公,一會兒儀王,這回又鬨出個什麼慶國公來,這是捅了王侯窩了!不過還好,這人既然是三郎以前的舊部,那還好說話些,易老夫人舒了口氣,頷首致意,“原來是慶公爺,公爺客氣了。”

李宣凜沒有與她過多糾纏,蹙眉問商媽媽,“小娘子怎麼了?”

靠山來了,自然要好生訴苦,商媽媽眼含淚花,悲戚道:“李判,家下先前鬨起來了。老宅的小娘子因咱們的女使衝撞了她,大發脾氣,惠小娘過去理論,那凝娘子衝上前就撕打惠小娘,女使婆子們看不過,把凝娘子拉開了,老太太見狀就要打殺惠小娘。我們小娘子自然要護著妾母,結果老宅的四公子竟是揚言要打我們小娘子。小娘子受不得他恫嚇,一下驚厥過去……神天菩薩,簡直嚇破了我們的膽!這回請了李判來,是為我們小娘子主持公道,我們小娘子無父無母孤苦伶仃,有些人看準了她性子好,就要爬到她頭上來,要是李判再不顧念她,那她可要被人欺淩死了。”

一番繪聲繪色的控訴,說得易老夫人和齊氏臉上不是顏色。本以為那慶國公會來調停說合,沒想到他先去看了明妝,趨身到榻前問:“小娘子眼下怎麼樣,好些了嗎?”

明妝的眼淚滔滔流下來,也不說好沒好,隻是抽泣不止,撥弄了下手邊的藥瓶,“這個藥……好苦。”

不過一句話,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心頭的怒火高漲起來,卻還溫聲安撫她,“小娘子彆怕,一切交給我。”

抽身退出來,他站在廊下高聲發令:“去西院,找見那位四公子,將他給我捆起來立旗杆,什麼時候斷氣,什麼時候放下來。”

此話一出,頓時嚇得易老夫人和齊氏魂飛天外,驚惶道:“你……你……你們是瘋了不成!”

李宣凜的禁衛因不能進小娘子內院,都在院外等著,聽了李宣凜號令,齊齊應聲是,轉身便出去搜尋了。

易老夫人知道阻攔那些軍士沒有用,症結還是在慶國公身上,忙上來說情,“慶公爺,你不能隻聽一麵之詞,就下這樣的令啊。”

李宣凜冷著臉問:“四公子揚言要打明娘子,這可是事實?”見易老夫人躊躇,傲慢地調開了視線,“敢對小娘子不恭,就必須懲戒。”

齊氏都快急瘋了,一麵叫著豐哥兒,一麵轉身對李宣凜叫囂:“國公就能不講道理,枉顧律法嗎?四哥隻是逞口舌之快,又沒有真打她,你憑什麼這樣處置?難道在你眼裡,人命是草芥子?”

李宣凜哼了聲,嗓音單寒,像箭過林梢,“人命在我眼裡確實不值一文,誰讓我看顧的人不痛快,我就讓他全家不痛快。”

齊氏愣住了,知道這回說不通了,大哭大喊著跑向了西園。

易老夫人實在弄不明白,氣憤之餘顫聲責問:“公爺不是三郎舊部嗎,既是三郎舊部,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的家人?”

“大將軍家人,我隻認小娘子一個。”他轉頭看向易老夫人,如果眼神是刀,早就將這老婦片得隻剩骨架了。

易園的人來通傳的時候,他正忙於籌建控鶴司,那群人是日後用來護衛東宮的,不同於一般禁軍,是精銳中的精銳,每一個都要再三甄彆,仔細挑選。

校場上主持選拔,諸班直比武藝、比騎射、比謀略,忙得人摸不著耳朵,乍聽明妝出了事,他哪裡還顧得上手裡的軍務。交代了身邊的人一聲,立刻調遣隨從趕到易園,進門就見她無精打采躺在那裡,還有哭訴的那句“好苦”……他知道今日不作筏子,震懾不了老宅這幫人。

一個戰場上廝殺過的有功之臣,驕縱莽撞些沒什麼,就算削了國公的頭銜,他還是安西大都護,官家還要靠他守門戶。易老夫人眼看孫子的性命要交代了,這回也亂了方寸,好言央求著:“公爺,我是易雲天的母親,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你能看在他的麵子上護衛般般,就不該刻意為難我。快讓你的人住手,讓他們不許傷害我的孫子,咱們萬事好商量。”

李宣凜笑了笑,“老太君,我們當兵的,最不耐煩有人和我們講道理,你幾時聽過打仗靠嘴的?我們靠的是這個——”說著“噌”地抽出佩劍,劍身寒光凜冽刺傷人眼,傲然道,“這把劍是當初大將軍贈我的,斬一切仇讎宵小。我不怕告訴老太君,這世上隻要有人敢打小娘子主意,我就敢用此劍送他去見大將軍。至於大將軍原不原諒,看大將軍的意思,是該死也好,枉死也好,就算到閻王爺那兒去告狀,李某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