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822 字 6個月前

那廂回到西園的易老夫人被柏嬤嬤攙扶著坐進圈椅裡,猶自生氣著,怒道:“袁家那老太婆算個什麼東西,竟跑到我跟前來大放厥詞。要不是看著宰相娘子在場,我非扇她兩個大耳光,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柏嬤嬤無可奈何,掖著手道:“老太太,你今日這樣,實在是做錯了……”

話音才落,便換來易老夫人一句高高的“什麼”,忿然質問:“我做錯了?我哪裡做錯了?般般那丫頭是我易家的人,商量親事該以我為主才是,呂大娘子把袁家那老太婆請來,一應都與她商議,把我這嫡親的祖母置於何地了?”

柏嬤嬤問:“那麼老太太,呂大娘子就算是與你協商,你能答應明娘子的婚事嗎?”

易老夫人昂著腦袋,一副雄赳赳的模樣,嘴裡也答得乾脆,“自然是不能答應。你瞧這丫頭,笑麵虎一樣,對老宅的人不定心裡多怨恨,若她登了高位,我們易家誰能沾上她的光?倒不如讓她做個尋常的市井婦人,兩下裡好繼續走動,她若有個長短,我們也好幫襯。”

所謂的幫襯,簡直就是粉飾太平,柏嬤嬤知道她話裡的意思,越庸常,越好拿捏。當心高氣傲的小娘子被生活所累,變成一個接一個生孩子的婦人,那點頭腦早被柴米油鹽和尿布填充滿了,哪裡還顧得上田地產業。到時候夫家不可信,自然要信任娘家人——出了閣,才知道娘家好啊,好與壞,就差一個對比。

可是老夫人盤算得雖好,卻不知道有些親事,不是她想阻止就能阻止的。

“老太太……”柏嬤嬤澀然眨了眨眼睛,“郎子是儀王殿下,宰相夫人奉聖人之命來保媒,你可知道這是一門什麼樣的婚事?不是村頭張家托了王家來說合,要嫁的也不是放牛的李四,那是當朝第一家啊,我的老太太!”

易老夫人怔忡了下,聽柏嬤嬤這樣說,方覺得事態好像有些嚴重,愕然望過去道:“當朝第一家……那不也得講理,聽一聽女家長輩的意思嗎。”

“正是因為敬重老太太,才派了宰相娘子登門保媒,若是專橫些,直接下旨賜婚,老太太還能抗旨不成?”

所以就是給臉不要臉,痛快了一時,從沒想過後果。

“那……”易老夫人站起身,茫然在地心踱步。踱了會兒回身問柏嬤嬤,“女家自矜些,也沒什麼吧!了不得宰相娘子下回來,我再改口就是了。”

可是還會有下回嗎?

柏嬤嬤不言語了,半晌方道:“派個人出去,把今日的事告知大哥和二哥吧。他們在官場上行走,預先有了準備,萬一遇見變故也好應對。”

怎麼就會有變故了?易老夫人蹙了蹙眉,覺得這老婆子有些杞人憂天。但有些話,好的不靈壞的靈,實在沒辦法,隻好依著她的意思,讓人出去通傳易雲海哥倆。

小廝飛也似地從門上竄出去,迎麵和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對麵的人險些撞得五臟六腑移了位,罵道:“乾什麼,你家老太太得了急病,忙著出去請郎中?”

小廝趕緊嗬腰,“我一時跑得急,沒看見您,實在對不住。”

張太美揉揉胸口,白了他一眼,“到底乾什麼去?”

小廝道:“我們老太太讓給兩位郎主傳話,把宰相夫人來給明娘子說合親事的消息告知兩位郎主。”

張太美這才緩和了神色,擺擺手道:“去吧去吧。”自己撩了袍子,進前廳複命去了。

進門見袁老夫人也在,忙恭敬行了一禮,複對明娘子道:“回小娘子的話,跨院籌備得差不多了,公子今晚在這府裡過夜。隻是晚間還有應酬,恐怕回來得晚一些,讓小人回稟小娘子一聲,半夜聽見門上有動靜,不必驚慌。”

明妝說好,看他又長揖一禮,退了出去。

袁老夫人這時也該回去了,站起身道:“不知禁中會怎麼安排,倘或有了消息,一定差人來告知我。西邊那個老咬蟲,照舊好吃好喝供著她,彆讓她尋著半點錯處,將來又出去抹黑你。”

明妝道是,一直將外祖母送到馬車前。袁老夫人進了車輿仍是不放心,又含蓄地提點了她一聲,“慶國公終究是外男,儀王殿下就算大度,你自己也要懂得分寸。”

明妝點了點頭,“外祖母放心吧。”

袁老夫人這才坐定,讓小廝驅動起馬車,慢慢往熱鬨街方向去了。

重新回到內院,明妝也閒不下來,換了身衣裳到新開的香水行附近轉了一圈。下半晌達官貴人們有了空閒,因上京講究的澡堂稀少,這裡便成了好去處。明妝坐在車內朝外看,西邊的一處空地上停放了好些馬車,香料的芬芳從門庭上飄散出來,熏染了整條街,不時還有新客前來,隨行的人背著個包袱,亦步亦趨把家主送進門檻。

午盞嘖嘖,“咱們的生意很不錯,比南城的‘小西京’還好些呢。”

明妝卻出神盯著隔壁的鋪麵,“盤下來,賣巾櫛香藥還有衣裳。”

午盞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真見邊上那家書坊門可羅雀,忙傳話給了馬阿兔。馬阿兔蹦起來說得嘞,摘了頭上帽子掖在腰間,踱著方步往書坊大門上去了。

後麵的事,可以交給管事的去辦,無非就是商談賃金的事,若不肯轉租,還可以在彆處另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想辦法與這書坊老板交換。

明妝不用等結果,就讓小廝趕車返回界身南巷了,路上和午盞一人買了一份冰雪冷元子吃。剛開春的午後微微暖,一口碎冰下去透心舒暢。隻是不能讓商媽媽知道,兩個人快快吃,到了門上剛好吃完,把竹筒收拾起來扔進路旁的草叢裡,擦乾淨嘴,就可以若無其事地進家門了。

房內女使侍奉她擦洗,脫下罩衣上榻小睡,商媽媽在一旁替她掖被子,一麵又憂心,“今日被老太太一鬨,萬一禁中作罷了,那怎麼辦!”

明妝拽了拽枕頭側身躺下,夢囈似的說:“媽媽彆愁,是咱們的,跑不掉。”

想是有點累了,這一覺睡得悠長,醒來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起身用了暮食,便歪在燈下看書,一連看了幾個時辰,精神抖擻地翻著畫本子,一麵支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將要交戌時,門上婆子終於來報,說:“公爺回來了,吃了好些酒,是左右架著進門的。”

明妝很意外,“他吃醉了?

印象中李判不貪杯,以前爹爹帶他赴宴,他一直都是沾沾杯就作罷,這回想必是大人物宴飲他,才不得不應酬吧!

“我去瞧瞧。”她趿上鞋,提著裙子邁出了門檻。

午盞和煎雪忙跟上去,商媽媽端著銀盆站在廊上喊:“乾什麼去?”可惜沒人應她,三個身影一溜煙地跑出了月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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