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9020 字 5個月前

不知他看懂了沒有,那眉宇輕輕蹙了下,好像有些費思量。明妝心下著急,礙於人多眼雜,不好跨過中路去交代他。好在他腦子好用,很快便從她的眼神中窺出了隱喻,於是神情變得緩和了些,點點頭,表示已經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想想還懊喪呢,實在想不通,做什麼連著兩夜沒有回來。自己還要主動給他遞眼色,明明自己心裡有氣,見了他倒發不出來了。他還像沒事人一樣,八成也難以想象,一個小女孩擰巴起來,何等的不可理喻。

靜好沒有察覺她的異樣,隻管拽著她往前走,“快,瞧瞧去。”

大雁飛過行障,被鶴卿和幾個堂兄弟一把撲住了,大家七手八腳拿紅羅將雁困住,鶴卿使出了打獵時候的本事,一根五色絲纏得飛快,把雁嘴裹起來,等著明日新郎官家送禮來贖回,再送去野外放生。

新婦子拿紈扇遮麵,婷婷嫋嫋被新郎從行障中接出來,明妝看著這多年的玩伴,恍惚覺得有些陌生,果真成了親,好像一切都變了,一切都是新開始。

親迎的隊伍,耽擱不了太久,這裡行完了奠雁禮,女家拿出美酒來款待儐相和隨行的人員,那邊門外的樂官已經催促起來。

克擇官立在門前報時辰,請新婦子出屋登車,湯淳的妾侍攙扶芝圓邁出門檻,將一包裝著五穀的錦囊交到她手上,喜興道:“願小娘子錢糧滿倉,富貴吉祥。”

芝圓退後一步,屈膝微微一福,禁中派來的女官上前把人引上龍虎輿,放下了簾幔。這時樂聲四起,挑著燈籠的迎親隊伍行動起來,緩慢而浩大地,往巷口方向去了。

周大娘子目送車隊走遠,一個勁地抹淚,自小沒有養在身邊的女兒,回來不過一年半載又嫁進了李家,自己一個親生母親,弄得局外人一樣,想想真不是滋味。但今日的眼淚裡不該有委屈,該感念皇恩浩蕩,畢竟芝圓那樣的糊塗孩子,一下就成了郡王府的當家主母,甚至還未拜見姑舅便特賞了誥封,如此的厚愛,還求什麼呢。

明妝上前攙了周大娘子,溫聲說:“阿姐會過得很好,乾娘放心吧。”

周大娘子撫了撫她的手背,輕歎一口氣,卻什麼話都沒說。

湯樞使心裡雖不是滋味,但很快便振作起來,笑著大聲招呼:“到了開席的時候了,諸位親朋好友快快入席吧。”

周大娘子招來了女使,把明妝交代給她,讓給小娘子們找些熟絡的賓客同桌,免得吃不好筵席。一麵又囑咐明妝:“三日之後芝圓回門,你要是得閒,一定過來聚一聚。”

明妝應了,和靜言、靜好一起,跟著女使去了設宴的廳房。

湯府上的宴席由四司六局承辦,菜色自不用說,連室內的隆盛花籃也半點不含糊,處處妝點精美,將這喜宴烘托得十分氣派。設宴的大廳裡,擺著十來張大長桌,每桌之間半用屏風遮擋,形成一個個獨立的小廳,一般都是相熟的人同坐,大家說笑自然,不會拘謹。

明妝姐妹跟著女使往前,原本是要去尋袁家長輩的,不想中途聽見有人喚明娘子,定睛一瞧,竟是呂大娘子。

呂大娘子很熱絡,招手道:“快來,這兒還有幾個座。”

宰相娘子,臣僚中一等的大娘子,同桌的儘是參知政事等高官家眷,有心把明妝帶上,就是為了替她引薦,為將來融入貴婦圈子打好基礎。

三姐妹都有些赧然,見盛情相邀,欠身褔了福方落座。

在座的貴婦大多已經知道明妝與儀王的親事了,對她很是客氣,席上也處處照應,不時來攀談上兩句,和風細雨地,絕沒有蓋大娘子那樣的尖酸刻薄。

“先前瞧見殿下了?”呂大娘子取了一盞滴酥放在明妝麵前,笑著說,“我看他捧著個花瓶,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今日是五哥娶親,來日輪到他自己,不知怎麼高興呢。”

明妝抿唇笑了笑,“先前打了個照麵,沒有說上話。他這陣子忙得很,難得抽出空來參加婚宴,自然是歡喜的。”

呂大娘子點了點頭,“前日我入禁中複命,聖人說了,等下月初二過了定,一定要見一見你。”

明妝聞言,心頭微微顫抖起來,自己一直盼望的就是這一天。以前想為爹爹報仇,可惜連那座皇城的邊都摸不著,更彆說深藏其中的彌光了。但當她能走進去,便多了很多機會,就算沒有儀王,自己也能想辦法,讓彌光為爹爹償命。

然而心念堅定,麵上她還是怯怯的小姑娘,“我沒有進過宮,怕行差踏錯,惹得聖人不高興。”

呂大娘子倒對她生出許多憐憫來,可憐一位郡公之女,若是她母親在,多少也跟著出入幾次宮闈了,哪裡像現在這樣,還不得宮門而入。當即道:“不怕,到時候我陪著一塊兒去。且聖人很和善,從來不搭架子,她自己生了兩位公主,尤其喜歡女孩兒。像小娘子這樣溫婉嫻靜的,聖人必定更加愛重,隻要能得聖人歡喜,小娘子便又加了一重保障。”說著矮下聲音,偏頭湊在耳邊叮囑她,“男人在外公乾忙碌,其實咱們女人在後宅,更需好好地經營。家業、人脈、大事小情,全壓在咱們身上,對下治家要嚴謹,對上也要善於逢迎。尤其殿下這樣身份,與常人還不一樣,小娘子身上擔子重得很呢,若是能迎得官家與聖人的喜歡,你想想,對殿下是何等的助益,小娘子可明白?”

要是換做對旁人,呂大娘子是絕對不會說這些的,但既然給他們保了大媒,聖人也很看重他們,就目下的情況看來,與他們親近一些,應當沒有壞處。加之這些話,看似貼心,實則也是口水話,像易小娘子這樣能夠支撐三年家業不敗的姑娘,自然懂得其中道理。

果然她道了聲是,“多謝大娘子提點,我記在心上了。”

呂大娘子笑著頷首,朝大家舉了舉杯,“來來,咱們先喝一盞,恭賀郡王與夫人大婚,也給咱們易小娘子道個喜。”

明妝推脫不過去,這種時候說不會飲酒,隻會掃了大家的興,唯有硬著頭皮喝下去。

婚宴的喜酒,雖是給女眷準備的,但不似家裡喝的雪花娘,連喝上五六杯都不會醉。這裡的酒入口很辛辣,從喉頭滾下去,一路火燒一樣。明妝酒量實在不濟,自己也要審慎些,後來再有人勸酒,小小地抿上一口,就算回禮了。

大家說說笑笑,席上還有人問起靜言和靜好的親事,上京的貴婦們消息一向很靈通,已經聽說了靜好要與侯府結親。至於靜言說合的柴家,雖沒有爵位,但卻是實打實的肥缺。宣徽院分南北兩院,總領內諸司及三班內侍之籍,郊祀、朝會、宴饗供帳之儀,且南院資望優於北院,曾幾何時,朝中外戚想借著裙帶關係任職,都被言官狠狠彈劾了,因此當上宣徽南院使的都不是尋常人,靜言能夠嫁進柴家,實在可說是極實惠的一門好親事。

“還是袁老夫人教得好,幾位小娘子都識大體,有涵養,這樣的姑娘是香餑餑,有兒子的人家不得搶著要定親麼!”

呂大娘子唯恐明妝想起易家尷尬,立時替她周全,笑道:“我常聽說小娘子與外家親厚,所以議親的事,我寧願和袁老夫人商議。日後大婚事宜,袁家必定會過問的,到時候周大娘子也不會坐視不理,小娘子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正說著,見周大娘子端著酒盞進來,萬分感激地說:“今日小女出閣,承蒙諸位夫人與小娘子們賞臉,來赴咱們家的宴。因客來客往,難免疏忽,若有不周之處還望見諒。來,我敬各位一杯……”說著往前舉了舉,“待忙完了這陣子,咱們私下再約日子,請大家上晴窗記喝茶賞景,補了我今日的慢待。”

於是眾人都站起身回敬,明妝沒有辦法,隻好又直著嗓子灌了一杯。兩杯酒下肚,三魂七魄簡直要出竅,勉強定住了神,接下來可再不能喝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她走路有些打飄,趙嬤嬤見她這樣,忙讓午盞把人送上馬車,自己去同周大娘子說一聲,這就帶著小娘子先回去了。

從湯宅後角門退出來,就是停放馬車的巷子,趙嬤嬤正要把腳踏放回車後,抬頭見李宣凜打著傘從巷口過來,忙頓住步子問:“李判也吃完席了?”

裡麵很快傳出了明妝的嗓音,“李判在哪裡?”

不一會兒就見午盞從車上下來,訕訕對李宣凜道:“李判,小娘子讓你上車呢。”

大家麵麵相覷,氣氛有點詭異,一個喝醉的人,辦事果然不合常理。

正猶豫不決,車廂被敲得篤篤作響,大著舌頭的人很認真地叩門,“請問,慶……公爺在家嗎?”

趙嬤嬤和午盞耷拉著眉眼看看他,趙嬤嬤道:“小娘子今日喝了兩杯酒,好像有些糊塗了,要不李判上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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