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2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392 字 3個月前

把話都說透徹了,誰也不要裝模作樣粉飾太平。易大娘子下不來台了,但還是要充長輩的款兒,搜腸刮肚說好,“就算老太太的誥封拿不回來了,你定親這件事,怎麼不通稟老宅呢。我和你兩位伯父都在,你們定親下聘偷摸著辦,總不成體統。”

“易園的門一直開著,是姑母和伯父伯母不肯登我的門,想是擔心儀王謀逆,我與他定了親會遭連坐,長輩們要明哲保身,我也理解。”明妝娓娓說著,複歎了口氣,“我們這等人,彆看眼下風光,將來不知還要經曆多少風浪,我為了不給老宅的人帶去災禍,像這種定親的事自然也不會驚動你們,姑母不念著我的好,怎麼反倒來挑起我的錯處來了?”

她滴水不漏,易大娘子也沒辦法,最後氣餒了,料著這門親戚怕是走不下去了,臨了還是要惡心她一回,“那旁的都不說了,你的婚期在什麼時候?等把老太太接回來,還是要通稟老太太一聲。你爹娘都不在了,祖母是易家的長輩,你出閣之前總要拜彆祖母的,到時候把老太太接來……”

“我看就不必了吧。”

易大娘子自以為說得合情合理,不想對麵的姑娘回了個乾乾淨淨,“爹娘雖不在了,但靈位還在,就在西邊園子裡供著呢,不必勞煩祖母。況且侄女出閣,長輩們總要添妝奩的,多了你們艱難,少了你們又拿不出手,所以還是彆講究那些虛禮了,各自過好日子就是了。”

易大娘子這回真是無話可說了,半晌道:“般般,你是不打算與父輩的人往來了嗎?”

明妝仍是慢吞吞一笑,“我還是那句話,長輩們要是願意,大可來坐坐,易園的門一直開著呢,幾時我也不能把人往外趕。至於是親還是疏,其實我不說,彼此也心知肚明。總是麵上過得去就行了,等日久年深,若是冰釋前嫌了,再論一家子骨肉吧。”

可見路都堵死了,此行也就這樣了,悶了半日沒有開口的羅氏到現在才吱聲,強撐著笑臉道:“小娘子的姻緣順遂,就是最大的好事。我前幾日還和你大伯父說呢,郡王是故交,將來一定會待你好的。你們如今爬上這樣高位,我們這些不入流的親戚是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了,隻要不給你們添麻煩已然是造化,你的婚儀,若是不願意讓我們參加,我們不出麵也無妨……”

易大娘子聽得直擰眉,忍了又忍,轉頭對明妝道:“大喜的日子,連娘家人都不見一個,傳出去不大好聽吧。”

明妝神色淡漠得很,“到了那日,一應有我外家張羅,老宅的親戚要是願意來,兩桌酒席我還是置辦得起的。”

這就是說與賓客無異,袁家倒成了主家,他們這些姓易的靠邊站,如此一來,臉麵全數丟儘,還不如不來!

易大娘子囉嗦半日全是無用功,雖恨得牙癢,終究已經拿這侄女沒有辦法了。人家如今既有誥封,又許了王侯,過門還要升上一級成為一品的國夫人,自己這等平頭百姓往日還能擺擺長輩的譜,如今這長輩是不值錢了,說的話也沒有半點分量,今日來這一趟,全是自討沒趣,還不如快些走,省得打臉。

可這羅氏是個奇人,你讓她說話的時候她不說話,你示意她走,她卻要賴著再討一討人情,眼巴巴對明妝道:“般般,你大姐姐往日不懂事,姐妹之間總抬杠,我已經狠狠教訓過她,她也知道錯了。今日本想跟著一塊兒來瞧你,又忌憚你生她的氣,不敢登門。我想著,你們姐妹終歸是一根藤上下來的,將來我們老了,你們兄弟姐妹還要走動……般般,你姐姐的親事眼下倒成了難題,相看幾家總不能成,說到底還是因著祖母的緣故。”

提起那個凝妝,明妝便作頭疼,“我先前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大伯母要是還想勸我向聖人求情,就免開尊口吧。”

“不不不……”羅氏擺手不迭,“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們姐妹往後勤走動走動,就圖個熱鬨好看。橫豎讓你大姐姐沾點光,將來夫家瞧在你們夫婦的份上,也可少些挑揀。”

然後凝妝好打著他們的旗號,仗著他們的勢,在夫家繼續蠻不講理,橫行霸道?

羅氏殷殷期盼,兩眼隻管緊緊望住明妝不放,無奈最後等不來明妝的妥協,她淡聲道:“我出了閣,一切要以郎子的喜惡為重,郡王的脾氣,大伯母不是不知道,三句話不對就要打殺,我怕大姐姐萬一哪裡不留神觸怒了他,到時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我豈不是對不起伯父和伯母嗎。”

想起李宣凜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羅氏果然哆嗦了下,當初元豐冒犯了明妝,他一下子將人吊得那麼老高,就知道是個會下死手的。凝妝又是個憨蠢不知知進退的,倘或又犯到李宣凜手裡……還是算了,比起小命,能不能嫁個好門戶,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姑嫂兩個白來一趟,想好的目的一個都沒達到,心裡雖憋屈,卻也無話可說,最後生硬地道了彆,勉強道:“若是有用得上咱們的地方,隻管打發人來傳話。”

不過一句客套話,誰也不會當真。明妝應了聲好,轉頭吩咐找趙嬤嬤:“替我送送大伯母和姑母。”

趙嬤嬤站在檻外比手,“兩位大娘子請吧。”

易大娘子和羅氏無奈,隻得跟著往大門上去了。

商媽媽看著她們走遠,歎道:“郎主要是沒能平反,小娘子也沒有受蔭封,恐怕他們就忘了有這門親戚了。既是這樣,還厚著臉皮來做什麼,還要讓凝娘子與這府裡常來往,倘或答應了才是招惹禍端,那就是個禍頭子,將來哪家受蒙蔽聘了她,才是苦日子在後頭呢。”

明妝笑了笑,“難聽話都說了,想必他們也不會再惦記了。隻是我那姑母真是和祖母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連脾氣秉性都一樣,也是奇了。”一麵說著,一麵踏上長廊回到了上房。

芝圓等了半晌,見她回來便問怎麼樣,“八成又拿什麼至親骨肉說情了,你落難的時候不理你,你一旦出息了他們就來認親,這易家老宅的人真是一副窮酸餓醋模樣,一輩子不要理他們才好。”

“已經回絕了,我不缺這樣趨吉避凶的娘家人。”明妝攜了芝圓的手,赧然道,“我現在什麼都不去想,隻是一心等著出閣來著。你不知道,每日睜開眼睛就盼著天快黑,說不出的著急。”

芝圓笑得會心,“我是過來人,我懂你。”邊說邊掰手指頭,“還有二十來日,一眨眼就過去了。”

是啊,還有二十來日。

明妝轉頭望向簷外的天,穹頂澄淨如一泓清泉。不知是哪個行人在牆外哼唱,悠揚的歌聲飄進園子裡來,抑揚頓挫地吟哦著:“餐花飲露小夫人,玉壺冰雪照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