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蘭因霽月(五)(1 / 2)

第11章

嫩柳新綠,清新和暖。

暮春的花枝疏影中添了絲絲悶熱暑氣,斑駁樹叢枝頭偶爾傳來一兩聲黃鸝婉轉輕鳴。

清林台。

皇帝閉目靠在寬大赤金龍椅裡,一手擱在扶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

沒一會兒,外麵傳來些許動靜,皇帝微微睜眼,渾濁雙目流露陰毒精光。

吳紹海走進來,躬身行禮:“啟稟皇上,人到了。”

“傳。”

說完他重新閉上眼睛,聽著那道細微而克製的足音走進來,跪立於地,低聲請安。

皇帝掀了一眼:“你來這邊,沒人看見吧。”

宴雲箋道:“是。”

“薑眠呢?”

“十公主約了薑姑娘去禦花園,她不會知曉。”

皇帝不輕不重嗯了一聲,忽地上下掃一眼宴雲箋,道:“朕麵前,竟敢覆眼遮麵不敬天威。”

吳紹海立刻上前,宴雲箋卻沉靜從容彎腰,穩聲道:“奴有罪,豈敢勞動公公,莫臟了公公的手。”

說罷他抬手繞至腦後,迅速解下覆眼的布帶對疊兩折,隨手收進胸口。

皇帝又道:“退後些,你離朕太近,讓朕平白染了低賤晦氣。”

其實宴雲箋的位置距皇帝很遠,但他也通透,依言而行。

退後三步正是窗外投射進來的一片金燦燦日光,站在光下,他的臉龐顯得越發蒼白,緊閉的眼皮輕顫,表情卻自始至終未曾變過。

皇帝這才滿意,遠遠地盯著他臉看:“這樣一張皮,可惜了。薑眠這次倒狠辣。虧得你相貌肖父,幾乎沒有儀華的影子,否則朕還真覺得惋惜。”

宴雲箋低一低頭,將臉頰上那片墨黑猙獰更低到陰影裡去。

“朕知道,前些日子顧越從太後宮裡出來,去了薑眠那裡,出去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皇帝揉著眉心,“這孩子宅心仁厚,到底是欠了點火候。不像你,身上流著低賤的烏昭和之血,天生一副忘義之骨。”

宴雲箋低聲道:“是,奴怎可與顧大人相提並論。”

皇帝沉默盯著他。

相提並論,那要看怎樣提,論什麼。

這人出生在國破家亡之後,骨子裡卻是天生的孤傲矜貴,他費心磋磨了這麼多年,才終於將他稍稍磨出一副奴才賤樣。

皇帝微笑:“你的確不配,若朕的皇妹看到你此刻模樣,必定不會再與朕那般任性倔強下去。”

“罷了,不提這些。朕叫你臥底在薑重山身邊,你選了薑眠做切入點,選的妙。”他另起話題,陰沉笑了幾聲,眼似毒蛇一般盯著地上的人,緩緩撫掌,“你看得比顧修遠都透。既然知道朕對薑眠的打算,你該清楚怎麼做。”

宴雲箋手掩於袖,緩緩握緊。

他看不見,眸心也隻是對著台階下方的某一處虛空,卻漆黑的深不見底:“是,奴明白。”

皇帝道:“盯著點,暗中把握下

分寸,彆叫薑眠死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朕不好對薑重山交代。”

宴雲箋神色尋常:“是。”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宴雲箋雖得力,皇帝多看一眼也覺得厭煩,揮手道:“下去吧,吳紹海——”

吳紹海忙上前兩步:“奴婢在。”

“找個人跟著,以後朕傳召,都需要人從旁看著,不準這奴才獨來獨往。”

“是。”吳紹海恭聲應下,轉身踢一腳身後的小太監,低罵道:“沒聽見皇上吩咐麼,還不跟上那賤奴。”

……

成複跟著宴雲箋出了清林台,他本就要避人耳目,路選的偏僻,走出幾十步周圍已空無一人。

成複幾次張口欲言,卻都咽回腹中,宴雲箋內息強勁,他卻體弱習不得武,故而對方未先說話,他不確定周圍是否隔牆有耳。

直到宴雲箋的腳步緩滯,成複才知安全了。

“方才趙時瓚什麼意思?你選擇從薑眠入手還有其他打算,你還看出彆的什麼?”成複急問。

宴雲箋沒有回他的話:“你行路不穩,是足上有傷?”

聽到這話,成複眼中的急切褪去,卻換上一副譏誚麵色:“這個,嗬,”他古怪地笑了下,“不過被削去兩根腳趾罷了。”

宴雲箋麵色凝重:“怎會如此?”

“你被賞給薑眠為奴那晚,我以為你傷重,入夜尋你……歸去路上被人發現,雖然用計脫身,但也免不了受些活罪。”

宴雲箋抿唇,靜靜道:“抱歉。”

“沒什麼可抱歉的,”成複語氣生硬,垂眸看著自己身上暗色的太監服,目光寒涼,“我本也是殘損之軀,也不在乎再短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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