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薑眠沒說可與不可,“沒事,你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起身要走,下一瞬眼前橫來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攔在她身前,距離不近,守著極嚴謹的禮。
“怎麼啦?”薑眠小聲問。
他衝她搖頭。
成複出現在這裡,絕非好事。可若就此對她挑破——成複那條命,還要不要了?
就算恨不得出去擰斷他脖子,宴雲箋還是隱忍,聲低宛如氣音:“皇上既有心思,此宴隻恐有失,姑娘彆去。”
薑眠思忖一瞬,不置可否:“我知道了,你在這裡躲好,不要出來。”
她壓低聲音說完,指尖輕輕觸了兩下宴雲箋手背,叫他放心,轉身去了門口。
“薑……”
宴雲箋手指捏的極緊,方寸微亂,轉瞬間心下已閃過數個念頭。
他聽見她甜糯含笑的聲音:“你起來吧,辛苦你走一趟了。”
“哎……等一下,你的手臂怎麼了?”
成複明顯怔了怔:“怎敢受姑娘垂問,奴婢前些日子惹了乾爹生氣,便被賞了兩鞭子。”
“初荷,去取傷藥和紗布。”
“勞姑娘玉手……”
薑眠笑道:“沒關係的,我看你的傷口不像處理過的樣子,你為我送這衣衫手端了一路,隻怕要更糟。好了,忍著點疼……”
屋中,宴雲箋的心就像被誰生生擰了一把。
夕陽餘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側臉上,將那暗金色眼瞳襯得如稀世寶石。
她定是烏昭神明化身的仁慈,才憐憫他後,又垂憐於成複。
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如她一般的姑娘。
所有的念頭都被壓下去,宴雲箋低垂著頭,忽並住兩指點上心口下方一處大穴。
“咳……”他嗆咳兩聲,一手撐地嘔出一口血來。
屋裡忽然傳來這樣的動靜,門外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但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沒人覺得有什麼,就連成複也隻是微微抬眼,卻很識趣的一字未問。
隻有薑眠嚇了一跳。
這是吐血的聲音,好端端的怎麼會吐血?
本想著如何周旋,現下也顧不上了,她端著表麵上的平靜:“你們都退下吧,今晚我不過去了。”
宮女一愣:“可……若皇上問起,您不好交代啊。”
薑眠道:“就說我身體不適。”
宴雲箋沉靜側耳聽。
骨骼分明的手掌擱在膝頭,無聲捏緊那一塊布料。
“可是姑娘,這是宜妃娘娘的生辰宴啊。往年您從不缺席,這以後……”
“我明日去謝恩,今日實在身子不適。若有人就問按我說的回,若沒有來問的,也不必特地去稟報了。”
宮女不好再說,應聲是退下了。
薑眠關上門小跑折返回來。
“你怎麼了?!”人都沒走遠,她不敢大聲卻忍不住著急,“剛才還好
好的,是毒發……還是受了什麼傷?”
宴雲箋搖頭⒂[]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沒說話就被薑眠一把抓住手:“彆說沒事,不許瞞著我,你以前也會這樣突然嘔血麼?還是第一次?現在哪裡不舒服?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麼?”
“無礙的,”他聲音愈發低,“隻是……有時抑製體內這道毒,偶有氣血逆轉。”
“那、那怎麼辦?”
宴雲箋溫聲:“淤血吐出就沒事了。”
“真的嗎?”
“真的。”
薑眠怎麼也不放心:“宴雲箋,你要跟我說實話,真的沒事嗎?”她想了想,“我也能想辦法請太醫來的。”
像是感應到她的情緒,他柔聲道:“要我再起誓麼。”
烏昭和族人的誓?
他曾在她麵前發過兩次誓,那種無與倫比的鄭重其事是言語形容不出的。這樣說,薑眠倒信了點,稍稍放心,“倒也不用這麼嚴肅,我知道你不騙我的。”
宴雲箋修長的手指蜷縮了下。
薑眠沒再追問,隨手取下手帕為他擦一擦唇角的血跡。
他過電般身軀一顫。
這種舉止,於他而言,完全超出了認知,甚至超出承受能力。
與他人的刑與罰不同。他能感覺到她的手向自己伸來,但在碰觸到他身體之前,他永遠不知,她會對自己做什麼。
嘔血後遭人嫌惡或再挨一鞭子是稀鬆平常。
可被人輕柔擦拭唇角,卻是天方夜譚。
宴雲箋的心沉下去,為自己的卑劣不堪。
正如他有無數種阻止她赴宴的辦法,卻偏偏貪了這一種;現在又不躲不避,任由對方將自己唇角血汙擦拭乾淨。
明知是沒人教過她是非。
他竟敢如此安然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