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前麵的城鎮尚有段距離,以唐僧的腳力要走上一天,所以大家就在山腳處找了間破廟過夜。
為防白骨精半夜來襲,孫悟空用金箍棒圍著破廟劃了一圈,自己守在廟門處,一雙火眼金睛望著無邊夜色。
廟內悟淨生起一堆柴火,暖意頓生,火光照亮了破廟裡佛祖的石身,在小小空間裡顯得格外巨大,石像佛一半明一半暗,半垂雙眼憐憫的望著的眾生。
三藏法師在佛祖腳下日常參拜後,看到破廟的頹勢歎道,未來定當取得真經廣發宏願為佛祖重塑金身。
朱珠聽後,由衷說道:“師父佛心至真至誠,願望必會實現的。”
唐朝佛教興盛是必然的事實。
抬眼看去,女弟子麵向火光,亦是明暗參半,羽睫在眼瞼下畫出一片圓弧陰影,在這陰影中眸光湛湛,似水柔情,何處來的情?是真的有情,還是看的人無端生情……唐三藏連忙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見師父不理她,朱珠也不自討沒趣,走到破廟的後麵休息了。
有大聖劃的圈,邪魔根本不敢靠近破廟,隻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夜深人靜時,大家沉入夢鄉,‘家賊’朱珠刷的睜開眼睛,發現沒什麼動靜後又閉上眼睛,使一出元神出竅的本領。
從破廟裡出去,朱珠駕雲沿著白虎嶺一路飛去,直到來到山巔。
月朗星稀,山風吹拂,一片清冷月光中,立著一道青白色人影,那人身體如紙片般單薄消瘦,長發極黑,皮膚極白,山高風大他的袖袍鼓成了船帆,見著朱珠來了,一張沉寂的臉總算有了點生動之意。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白骨精真實的臉出乎意料的清秀,柳眉懸膽鼻,眼睛像是會說話。
“你密音我三更相聚,不過我師兄弟們過於警惕所以耽擱了點時間。”
白天的時候,悟淨和小龍馬殺到後,白骨精就傳音她三更白虎嶺山頂見,之所以會來,朱珠也有自己的打算,三打白骨精,白骨精先後被師父和悟淨揍了一次,還得等最後一次,還不如主動點把事情給解決了。
她道:“你叫我來所謂何事?單獨見我就不怕我打殺了你?”
白骨精一笑,“你不會的。”
這小妖真有自信。
他向前走了一步,猶豫了半響後,下定決心,“我想轉世輪回。”
“什麼?”
朱珠驚訝,“看你上次跑了,我還以為你不想轉世成人。”
“我現在又想了。”妖精的想法就是這麼千變萬化,白骨精其實有點底氣不足,他問道:“你可願意幫我?”
他這是在賭。
賭她跟其他神仙不一樣,賭她……就是他的救贖。
心裡早就做好建設,能夠坦然麵對各種結果,但此時此刻,話說出口後白骨精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心,一雙手在袖袍中捏的死緊,他用了幾十年才接受由人變成妖的事實,用了幾百年享受妖精的墮落,可現在,他僅用了三天就想重新做人。
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朱珠沉聲道:“我願意。”
話一出口,感覺怪怪的,這裡又不是禮堂,白骨精又不是在跟她求婚,說什麼我願意。
她輕咳一聲道:“我去把師父叫過來,他乃大唐高僧可以替你超度。”
“你彆走。”
對方拉住她的手,冰涼刺骨,朱珠冷不丁一縮,白骨精的手真如白骨般陰寒。
白骨精指腹刮過她的皮膚,好暖,這便是人的體溫嗎?他戀戀不舍的鬆開手。
“超度不過就是一段經文,就算是普通僧人也可以念,初為妖時我想超度我自己,因心中有執念,每一次都不成功。”他黑發擋住了臉頰,“隻要能放下執念,我就能轉世。”
“你的執念是什麼?”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我之所以死就是因為受到他人欺辱,才連夜逃到山上,沒想到碰到一隻大老虎,那隻老虎撲了上來,一下子咬斷了我的喉嚨,扯掉了我的四肢,撕爛了我的內臟……”
白骨精回憶起那天,神情變得扭曲,周身的陰厲妖氣引得周圍如冰酒般寒冷,清澈的雙瞳也變成了骷髏的黑洞,牙齒咯吱咯吱的打顫。
見狀,朱珠迅速握住他的手,“然後呢?”
又是一陣暖意傳來,白骨精回神,溫香軟玉在手,頓時覺得什麼獅子老虎都靠邊站,他這次沒有放手,用力的把她的手攥進了手心。
他笑道:“後來老虎被我殺了,老虎皮還在白骨洞被我拿來當坐墊,不如我送你?”
朱珠一個冷眼。
本想抽回手,但握著她的那隻手微不可查在顫抖。
……由他去了。
“我隻記得我是逃到山的,但時間過去了太久,我又不願回想,導致我為人時的記憶十分模糊。”
“看來症結在於你為人的時候。可還記得你的家在哪兒?”
白骨精道:“白虎嶺下有一小鎮應該就是我的家,妖怪成精都不會離家鄉太遠的。”
“我們去看看。”
朱珠駕雲,白骨精乘風,兩人化作兩個黑點落到鎮上。
這個小鎮也沒什麼特彆的,毗鄰白象國,還算富饒,就是現在是大晚上,街道上除了打更的,就沒有凡人,家家閉戶,要找到什麼實屬不易。
她正要說點什麼,卻見白骨精如失了魂般向一個方向走去。
朱珠沒有出聲,隻是安靜的跟了上去。
他輕車熟路的穿過幾條小巷,在黑暗中如鬼魅般身姿縹緲,她原以為白骨精會一直走下去,沒想到他半路停了下來,回頭看她,竟然是在等她。
加快步伐,兩人繼續向前走。
直到在一片寬敞的地方停了下來,這是一個園子,朱珠看了看,名字叫梨園,園子中間搭著一台簡易的戲台,石柱五彩斑斕,兩旁雕龍畫鳳,中間立著一塊木牌,上麵還寫著時下最流行的戲曲:蘭陵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