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陷入震驚的情緒中, 久久沒能醒神。
他把手機拿出來查看時間, 上麵顯示著當前的年月日。
如果這依然是他所在的世界，為什麼他搜不到任何關於江家的信息？江家的產業曾盛極一時, 在國內外都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不可能在短短幾年時間就銷聲匿跡。
更何況，就算江家倒了，它的那些從屬企業也不至於一起消失。江辰當時是把所有和江家有關的企業名字都查了一遍，確認查不到, 才認為這是一個平行世界。
可是韓烈卻告訴他，他的導師杜明建就在華大化工研究中心任教，這就像是一條紐帶, 把兩個世界捆綁起來，最後合二為一。
韓烈狐疑地看著江辰，見他的表情變幻莫測, 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很好。”江辰倏然一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韓烈被他驟然擴大的笑容嚇了一跳，好在他心理素質強大，麵上絲毫波瀾都看不出來：“沒事就好,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江辰並不急著回答, 等他點完菜, 搖鈴請服務員進來領走菜單, 這才對韓烈說：“當然是去見杜先生。”
“……”
江辰見韓烈欲言又止, 目露不解：“你怎麼了？”
韓烈神色複雜地回答：“你要去找杜明建的事情, 跟嚴旭報備過了嗎？”
“沒有，”江辰猶豫片刻，還是告訴了韓烈，“嚴董似乎不打算澄清謠言，他寧可選擇營銷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案。”
韓烈不答，給他和江辰都倒了一杯飲料，而後開口：“那我勸你不要去了。”
“為什麼？”
“因為嚴旭是杜明建的兒子，親生兒子。”
這一頓飯，江辰吃得食不知味。他腦子裡反複盤旋著韓烈對他說的那句話。
怎麼可能呢？他從來沒聽說過杜老師還有個兒子！而且嚴旭姓嚴，杜老師姓杜，他們怎麼會是親父子？
但韓烈沒有必要騙他，這點毋庸置疑。
總覺得事情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江辰回家之後，上網查了一下杜明建的資料。果然，百科裡麵列出了杜老師獲得的諸多榮譽和獎項，和他記憶中的彆無二致。
他又查了一遍江家的信息，果然還是一片空白。
“爸爸，你在乾嘛？”江少宇好奇地仰頭看著江辰。
江辰把他抱上大腿，溫聲問：“小宇，爸爸想去見一個故人，但是爸爸不知道要不要讓他認出我。”
江少宇懵懂地問：“什麼叫做故人？”
江辰解釋道：“故人，就是很好很好的老朋友。”
“像大東哥哥和小東哥哥那樣的嗎？”江少宇接觸的人少，對朋友的定義就隻有劉姐家的雙胞胎。
江辰捏捏他手感極好的臉蛋：“如果你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大東小東，那麼他們就是你的故人。”
說完，他忽然愣住了。
是啊，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杜老師了，現在回想起來，仿若隔世。
他應該去見見杜老師，哪怕不為了納米塗料，他也該去。他想知道這麼些年，老師過得如何，是否安然無恙？還有他的那些師兄師姐，是不是還在實驗室裡，為了一根試管爭得不可開交。
夜燈漸熄，江辰抱著江少宇呢喃：“爸爸改天帶你去京都看看好不好？”
“京都是什麼呀？”
“是一個很繁華的大城市，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小宇想不想去？”
“想。”
“那爸爸帶你去好不好？”
“好。”
說著說著，江少宇沉入了甜甜的夢鄉。他的嘴角微微上挑，不知在夢裡，見到了何等美好的場景。
……
江辰打算去一趟京都，礙於嚴旭和杜明建的關係，他不打算把這件事上報上去。
這就意味著，他不好請假——以嚴旭的謹慎程度，他擔心對方會察覺到他的動向。他不想花心思去斡旋，還不如先斬後奏。
本打算這周末就動身，沒想到楊齊戰突然又來找他，說是請他再去幫忙客串鋼琴師。
江辰婉拒道：“我明天有事，抱歉了楊哥。”
“求你了兄弟，隻占用你一個中午的時間，幫幫老哥吧，回頭老哥給你發個大紅包！”楊齊戰雙手合十，目露哀求。
江辰輕嘖一聲，有些為難地擰起眉頭：“不是錢的事兒……”
“小魏，哥求你了！”
江辰可以對著商人們鐵石心腸，可對著楊齊戰，他還真做不到。朋友和合作者的概念本身就不同，他在江家學到的那一套，在這時候也完全不適用。
仔細想想，坐飛機來回也就五六個小時，兩天時間應該是綽綽有餘。不過他原本打算帶小宇去迪士尼的計劃恐怕要擱淺了。
他看向江少宇，江少宇似有所感地抓住爸爸的手指：“爸爸我們不去遊樂園了，我們幫幫叔叔吧。”
楊齊戰聽罷，頓時悟了：“你放心，改天叔叔有時間，一定帶你和大東小東一起出去玩！你還沒去過水上樂園吧？那可好玩了，有衝浪有水上滑梯，隻要你想去，叔叔就帶你去。”
江辰失笑道：“楊哥，小宇還小，玩不了水上樂園。”
“也是，等你長大一點，叔叔再帶你去玩更好玩的！”楊齊戰不遺餘力地討好江少宇。
江辰隻好答應：“那好吧，不過我真的不能多留，我必須在五點之前到那邊。”五點過後，研究中心就要閉館了。
“沒問題，隻要你點頭，一切都好辦！”楊齊戰笑逐顏開，回去之後非常爽快地給江辰打了十萬塊錢。
江辰收到轉賬消息，第一時間打電話問他是不是打錯了。
楊齊戰說：“兄弟你就放心收下，我沒打錯，這是你應得的。隻要你肯幫哥，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江辰總覺得事有蹊蹺，等到第二天去了水調歌頭，看見關千海一副大爺樣坐在距離鋼琴區域最近的餐桌旁，立刻就明白了。
“關先生，”江辰沒好氣道，“您怎麼又來了，我以為您不會再來了呢。”他到底沒說什麼諷刺的話，畢竟人家是客人，自己還受了十萬塊錢。
關千海輕笑，眼鏡鏡麵擋住了他眼底的真實情緒：“還在生氣？”
江辰似笑非笑道：“不敢，不知關老板今天想聽哪首曲子？”
“都行，隨你。”
“這不好吧，萬一我彈了些關先生聽過的曲子，關先生以為我又在欲擒故縱可就不好了。”江辰說著，狠狠剜了一眼正從廚房探出頭來的楊齊戰。
楊齊戰感到脖子一涼，飛快地縮了回去。
關千海扶了扶眼鏡：“和他無關，是我請你來的。上次是我冒犯了，我以為我已經表達過了我的誠意。”
“您指的是十萬塊錢？”江辰目光危險。
關千海笑道：“不，我的誠意是我親自過來賠不是。你應該知道，我來這一趟就不止十萬。”
江辰看了他一眼，隨即坐下，雙手虛放在琴鍵上：“就這吧。”
意思就是兩清了，以後有事漂流瓶聯係。
關千海也不惱，兀自吃著自己的食物。等他吃完，消食似的走到江辰身邊：“我聽說，納米塗料裡頭有致癌物質？”
江辰摁下一個琴鍵，發出一聲綿長的琴音，將流暢的琴曲攔腰斬斷。
而後他看向關千海：“原來這才是關先生的真正目的。”
“彆這麼急著下定論，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來幫你的呢？”關千海雙手交握，娓娓道來，“納米塗料不是那麼容易能夠解析的，韓烈那小子不可能為了你公器私用，所以你隻能去找杜明建。”
提到杜明建，江辰起了一些警惕之心。
要知道杜老師在科研上碩果累累，難免會有人覬覦他的科研成果。
關千海單手把著琴架，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嚴旭不肯去找杜明建，他還用營銷的方式引導輿論，真把人民群眾當猴子耍？”
江辰蹙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想說什麼？我想幫你。”關千海薄唇微挑，“嚴氏集團快完蛋了，我對你的邀請依然有效，不如趁早當我的私人鋼琴師，從此嚴氏集團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江辰輕嗤：“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那你隻能去找杜明建，不過，你要怎麼說服杜明建幫你呢？”關千海意有所指地問。
江辰笑了一聲：“繞了這麼多個圈子，原來關先生的目的是這個。所以關先生要我做什麼，你才肯幫我？”
“我什麼都不用你做。”
關千海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在江辰察覺之前迅速收斂。嚴旭不想找杜明建，無非是不想麵對自己的錯誤。可他偏要讓他直麵他犯下的錯誤，他要讓他好好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
誰都彆想忘記江小辰，因為他們誰都沒有資格被原諒。
有一瞬間，江辰覺得眼前人的氣質變了。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撕開了文明的麵具，暴露出來的莽荒野獸。
但很快，關千海又恢複了那張笑容：“我給你一封推薦信，研究中心有我的投資，作為股東，我有權使用研究中心的資源。你拿著推薦信去找杜明建，他會同意幫你的。”
江辰接過那封推薦信，信上有關千海的簽名。
雖然不知道關千海的目的，但他確實幫了他一個大忙：“謝謝。”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的話，不如再考慮考慮私人鋼琴師的事？”關千海半開玩笑道。
江辰剛要拒絕，他又搶白道：“實在不願意，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希望你還能在這裡，為我撫琴。”
江辰聳肩：“隻要錢給到位，我完全OK。話說，關先生消息靈通，不知道能否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