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江辰一來到研究院, 就被韓烈拉到停車場。
“你乾嘛?”江辰掙開韓烈的手, 如果對方不是他的上司,且他沒察覺到絲毫惡意, 他剛剛就已經動手了。
韓烈神色沉凝, 眉宇間有填不平的溝壑。他打開車門, 催促江辰:“上車說吧。”
江辰不疑有他,跟著韓烈上了車。
韓烈把車開上了馬路, 旋即沉聲道:“昨天,有人向研究院總部舉報,說市場上出現了一種輪胎塗料,和我們改良過的納米塗料成分一樣, 而且這種輪胎塗料也一樣是針對A6型輪胎,總部懷疑,我們的核心技術遭到泄露。”
江辰何等聰明,聯係韓烈今日怪異的行為, 他立刻就明白了:“總部懷疑是我?”
“這段時間, 隻有你頻繁出入檔案室,而且你剛入職不久,獲得權限卡的時間最短, 嫌疑……也最大。”韓烈說。
江辰蹙眉:“我本來就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泄露核心技術對我有什麼好處?”
韓烈:“我當然相信你, 但現在不是講理的時候。總部派來調查的人叫顧遠楓, 此人一向和院長不和, 一直想取代院長的位置,掌控東南分院。”
江辰了然:“也就是說,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那個顧遠楓來調查的唯一目的,就是把罪名安在我的頭上?”
韓烈點頭:“我很抱歉,把你拉到研究院的鬥爭中來。”
江辰側目看了韓烈一眼,男人眉目剛毅,隻是眉間的溝壑仿佛更深了。他手指動了動,竟起了一絲撫平它的念頭。
“究竟是誰拉的誰還未可知。”江辰收回目光。
韓烈不解:“嗯?”
江辰心裡清楚,這件事跟江疏榛絕對脫不了乾係。什麼技術泄露,什麼研究院的內鬥,都不過是他拋出的□□而已。
但他沒辦法對韓烈和盤托出,便順勢換了個話題,“你準備帶我去哪?”
“機場。”韓烈回答。
江辰挑高眉毛問:“所以你這是準備把我送去哪?”
韓烈沉默片刻:“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隻想找個借口送你出差。但我沒有辦法對你說謊,而且我想,憑我拙劣的演技,估計也騙不到你。”
江辰莞爾:“這方麵周君故才是專精,你有空可以向他討教。”
“說到他,”韓烈抿了抿唇,“我讓他去接小宇了,我以為他會去找你的鄰居拿鑰匙,可我沒想到你什麼時候把鑰匙都給了他?”
車裡的氣壓有點低。
江辰難得有些心虛:“他常來我家蹭飯,有時候我下班晚了,他還可以幫我照顧小宇。所以我就把鑰匙打了一把給他,反正我家裡也沒什麼值得惦記的東西。”
正好前麵紅燈,韓烈停下車,轉頭幽幽地盯著江辰。
“怎麼了?”江辰問。
韓烈喉頭滾動,到底沒把那句“你就是最值得惦記”的話說出來。
“你家請了保姆,以後不用把鑰匙給彆人了。”韓烈悶悶地說。
江辰點點頭:“也是,不過即便如此,我也不好把鑰匙收回來吧?”
韓烈沉吟一聲:“你高興就好。”
車裡安靜了。
江辰看向窗外倒退的行道樹,想著是否要接受韓烈的安排。誠然,麵對明顯有備而來的顧遠楓,避其鋒芒是最好的選擇。他手上的證據已經通過他自己的渠道遞交給相關部門,相信逮捕江疏榛的指令很快就會下達。
儘管他不覺得顧遠楓能把他怎麼樣,但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又何必跟他硬碰硬?
“那你呢,”江辰突然問,“你是項目的負責人,如果我被你送出國,你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
“當然不會,你怎麼會這麼想?顧遠楓大概是為了出其不意,他來邊城根本沒跟我們打過招呼。要不是餘警官,我也不知道他來邊城了。是他自己秘密出行,那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送你出差,完全合乎情理,他沒有追責的理由。”韓烈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冷風從車窗灌進來,江辰彆過眼,動手把車窗合上。
車內的暖氣充足得讓人胸悶。
江辰伸出食指,在車窗上隨意劃了幾道。凝結的水滴順著劃出的線條,流淌,在尾端終於承受不住重力,垂直下落。
“韓烈,你真的不適合說謊。”江辰看著車窗裡韓烈的身影,“餘警官被停職好些日子了,好像是因為在執行公務的時候誤傷了群眾?”
“我……”
“還說不會騙我,謊話張嘴就來,你讓我如何相信你?”江辰壓低了聲線,“送我離開,你就是眾矢之的。院長和我說過,你是項目的負責人,更是我的保證人。一旦我出了什麼問題,你也要受到責罰。”
韓烈把車停在了路邊,深邃的目光注視著江辰:“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但我求你,相信我一次。顧遠楓的勢力不容小覷,連院長都拿他沒辦法,他一定會借此機會大做文章。江……明成,聽話,等這段時間過去,等我把幕後真凶找出來,你再回來好嗎?”
江辰眉頭緊鎖:“值得嗎?”
韓烈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極具他風格的笑容:“值得。”值得為他賠上前途,值得為他義無反顧。他這一天,為了說服江辰殫精竭慮,為了欺騙江辰絞儘腦汁,唯有這兩個字,不假思索。
“曾經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我的天職。但現在,我隻是個男人,支配我行為的隻有我自己的意願,我分得清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韓烈如是說。
江辰怔然,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逝。
他擰了擰眉道:“我不是江辰。”
韓烈沉聲回答:“我不管你是不是他,是也好,不是也罷。我已經做錯過一次,我不想餘生都活在悔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