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你的靈魂吧,我的騎士。】
“我將堅守秩序與和平,生命與善意。”
再嚴酷的戰鬥,尤金都沒有緊張過。此刻他的後背卻出了一層薄汗,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絕不會讓您失望,我永恒的神明。”
神不再言語。
神像上的柔光輕柔搏動,像呼吸、心跳,或是滿足的歎息。
夕陽的光輝穿越窗欞,將神台打成一片金紅色。
在這溫暖的輝光之中,光芒逐漸亮起。祭祀台上,光線勾勒出一把美麗的長劍。它溫暖無比,光芒金紅。儘管日落也有同樣的色彩,它卻能讓人想到充滿希望的日出時分。
深不可測的力量在劍身上湧動,毫無疑問,那是屬於神的作品。
尤金沒有第一時間去取劍,他溫柔地望著神像,直到它的輝光徹底散去。夕陽落下,夜色蔓延,房間內仍像陽光駐足,劍身閃耀著燦爛的光彩。
星辰漫天之時,尤金終於站起身來。他雙手拿起那把劍,感受著掌心中搏動的力量——它甚至是溫熱的,仿佛自身也擁有生命。
騎士尤金果決地揮動長劍,“支配者”在空氣中劃出明亮的軌跡,留下煙火似的碎光。“太過明亮”這個想法剛掠過尤金的腦袋,長劍便沉寂下去,他的手中隻剩一把精美絕倫的金屬長劍——美麗,但沒有先前那樣紮
眼。
尤金雙手持劍,將它貼在心口。
斬神之劍。
他將用它斬下偽神的頭顱。
我絕不會讓您失望,蒂利亞大人。
他垂下頭,萬分虔誠地親吻溫暖的劍身。
一牆之隔。
“年輕人就是跪得久啊,早點收起來又不會怎麼樣。”
佩因特從陰影中閃現,捶了捶發僵的腰——托盜星索的福,他假扮生命女神越來越熟練了。
臭小子,這麼多年了,還是好騙到令人落淚。
能夠斬神的劍,其中一定有係統的力量,必定珍貴非常。盜星索知道“支配者”在尤金手上,隻是個時間問題。
這一點佩因特很清楚,他相信諾爾也明白——除非這把劍留在忒斯特手上,否則盜星索絕對會知道它的下落。可是諾爾還是把劍給了他,甚至親手加強了這把劍。
隻為了“諾爾與忒斯特”不會掌握令人絕望的絕對力量。
他自然不會辜負諾爾的信任,佩因特伸了個懶腰。要是他自己留著這把劍,盜星索絕對會千方百計收回來。但它要落在尤金手裡,這事兒可就不一定了。
尤金自身就有著“斬殺偽神”的命運。多一把劍,少一把劍,他的神諭都不會因此出現改變。此刻他就像一把塗滿劇毒的凶器,不知會被誰使用,又要擊落誰。
如今他們都知道,神諭可以有無數種解釋。直到午夜鐘聲響起,一切皆有可能。
對於盜星索來說,尤金自然能夠變成屬於祂的忠實棋子。
畢竟佩因特的偽裝隻是暫時的,盜星索才是真正的“生命女神”,騎士尤金名義上的主人。那麼,盜星索與其冒險出爾反爾,回收這把劍,不如就讓它留在尤金手中。
如果自己對於盜星索的推斷沒錯,佩因特心想。這一刻起,“支配者”將真真正正屬於騎士尤金。
以凡人之身與神明對局罷了,佩因特咧咧嘴,比他想象的刺激。
“我真的把希望托付給你了,孩子。願你走上光明的道路。”
佩因特揉了揉太陽穴,他靠著冰冷的牆壁,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現在可憐的戈弗雷·佩因特該去哪裡呢?
他的漂流傭兵團絕對會被盜星索盯上……唔,不如再去樂土避避風頭,諾爾大人他們家還挺寬敞的。
這也是信賴與忠誠的證明!唔,他還是順道從教堂順點東西,弄點見麵禮吧……佩因特隨手從果盤裡抓了個蘋果,哢哢啃起來。
他一步步走向門口,周身魔法湧動。出門時,佩因特先生已然變成了一個羞赧的卷發修士。他低下頭,邁著快步走向教堂深處,正與踏出門的騎士尤金擦肩而過。
他們一個抬著頭,目光堅毅,一個垂著臉,藏起眼底的笑意。兩人各自禮貌地點點頭,走向相反的方向。
“聽說了嗎?大名鼎鼎的‘黃金劍’宣布長期隱退,說是有私事要
辦。”佩因特剛轉過拐角(),就聽到兩個調查騎士聊天。
私事?我倒是聽說他傷了眼睛。如果連阿爾瓦商會都治不好ツ()_[((),肯定是強力黑魔法造成的傷口。”另一個騎士回應。
佩因特放緩腳步,豎著耳朵聽。
“沒準他隻是不想陪阿爾瓦老公爵發瘋,最近他們不是瘋狂找一個青眼女孩嗎?黃金劍那種一心乾正事的人,絕對不想搞這種事情……據說他的最後一站是葡萄領黑森林附近,你說他去哪兒了呢?”
“說這些也沒用,隻有他本人才知道出了什麼事。上麵暫時沒有監視他的要求,讓亨利先把情報放在‘不重要’那一欄。”
“也是。”
……
圓心城,下城區邊緣的某間地窖。
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在秉燭夜讀。此人戴著一副圓框眼鏡,腦後束著長長的灰發。他約莫四五十歲,沒留胡子,麵頰上存留著時光的痕跡,仍看得出年輕時的英俊。
他的身上沒什麼了不起的裝備,隻有一身長長的智者袍,上麵還沾了不少墨漬。搖曳的燭光中,他攏起細瘦的手指,唰唰書寫著什麼。
他的筆跡淩厲漂亮,字體打印般規整。
突然,男子停住了書寫。
他的手邊,一隻銀鈴鐺突然自行響起。波紋中的鈴聲中,一封信件逐漸成型。信封簡陋,隻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多蘿西】
男子平靜地拆開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半分鐘後,他放下筆,拿起身邊的手杖。篤篤兩聲敲擊,魔法屏幕在他身邊張開。
“導師。”屏幕彼端,一位同樣知性的女玩家打著招呼。
“把索羅找來,順便通知他的姐姐安娜金。”“導師”嗓音平和,“一個小小的外出研究任務,需要聖徒會的護衛,就這麼說。”
對麵的女玩家愣了愣:“索羅太年輕了,如果您要找研究助手……”
“就要那小子,等到了地方,他肯定知道怎麼回事。”“導師”微微一笑,“抱歉,這麼晚打擾你們。”
“您太客氣了,明早保證通知到。”貴婦人打扮的玩家點點頭。
屏幕啪地熄滅,室內再次隻剩下燭火的昏黃。
“導師”站起身,走到衣櫃前。他一件件撥開灰撲撲的長袍,找出了一套紳士正裝。動作間,粘在衣櫃上的一張稿紙掉在了地上。
“隱士院”的領袖——導師先生歎了口氣,把手杖夾在腋下,俯身去撿拾。
燭火搖曳間,除了衣櫃,房間的牆壁、床板、桌麵,乃至於天花板,全都貼了密密麻麻的計算稿紙。上麵寫滿了文字與算式,隻看字跡,不少還是出自於他人之手。
架子上則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標本。植物、動物、土壤、水樣一應俱全。其他空隙則被各種各樣的煉金器具塞滿。整個房間亂中有序,讓人有種既滿又空的矛盾感受。
“世界的真相啊……”
把稿紙撿回手,導師關好衣櫃,悠悠然將它貼回原位。這張稿紙上畫滿了圖像,大半字句的結尾都是問號。
“正愁沒素材,這信來得還真是時候。既然點名要我過去,希望樂土能有點有趣的課題。”
導師掛起唯一的正裝,撣了撣上麵的灰塵。布料散發著煉金材料的古怪澀味,他決定不去額外處理。
“最後彆是‘世界是真實的’這種已知情報。”他咕噥著,“我需要更進一步的資料。比如,究竟什麼東西能無視進化規律,短時間創造一個真實世界……”
說到這裡,他兀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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