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座落的位置距離熙河不遠,恢弘豪華的房子一部分亮著燈,在夜晚發出溫馨的暖橙色。
蔣明誠將車停在河畔路旁,望向寧家。手機屏幕顯示著十分鐘前發出的一直未得到回複的信息。
蔣明誠把電話撥過去。
“睡了嗎?”接通後他問。
“沒有。”寧思音說。
“在做什麼。”
“看書。”
“出來遛狗吧。”也許是在想彆的事心不在焉,也許是寧思音把糊弄表演得很真誠,蔣明誠沒聽出。“我在老地方等你。”
“現在嗎?”寧思音問。
“嗯。我已經在了。”蔣明誠看著城堡三層的某盞燈,那應該是她的房間。
停了幾秒,對麵回答:“OK。”
蔣明誠放下手機,打開車門下車。
六七分鐘之後,從河岸公路另一端走來一個人影,慢慢悠悠,不疾不徐。
不知道是不是蔣明誠的錯覺,他在寧思音身上看到蔣措的一些影子。
蔣明誠倚在車頭,等她走到跟前,笑著問:“怎麼沒帶旺仔,它不想我嗎?”
“它在蔣措那裡。”寧思音很自然的語氣說。
蔣明誠的笑有很短暫的一頓,被河畔夜色很好地隱藏過去。
“我記得三爺爺不喜歡狗,怎麼把旺仔放在他那了。”
“他說認識一個很厲害的醫生,能治好旺仔的病。”寧思音答得泰然自若,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他。
蔣明誠的神態裡什麼都看不出來,笑笑說:“是嗎,我都不知道三爺爺還有獸醫朋友。不過能治好就最好了,旺仔可以少受點苦。”
寧思音展露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我也這麼覺得。”
蔣明誠有幾秒鐘沒說話,看著她的笑容並不見變化。
隨後直起身,將手插到口袋裡說:“走走?”
寧思音便和他並肩沿著河岸往前走去。
起先一段時間,兩人都保持安靜,城市的噪音在沿河區域削弱許多,淅瀝的水流聲伴隨著腳步。
走了一陣,蔣明誠才用平常的口吻提起:“我明天就要出發去C城了,走之前想看看你,還有旺仔。”
“出差啊?”寧思音問。
“調職。”蔣明誠說,“那邊分公司的總經理被經偵科帶走調查了,需要有人接手。”
“那你升職了。”寧思音玩笑地說。
蔣明誠道:“或許可以這麼理解。”
“那恭喜你。你走得太急了,要不然我還可以請你吃飯慶祝。”
蔣明誠一笑,看向她:“可我並不覺得值得恭喜。”
“為什麼?”寧思音非常配合,往下問。
蔣明誠停下腳步,在夜晚江畔昏暗的光線裡凝望她。
空氣變得厚重,水流聲好像遠去了,這樣的對視在偶像劇中接下來的標準發展不是告白就是接吻。
寧思音心想,我倒要看看這個孫子想乾嘛。
蔣明誠就在這個河水與夏夜構成的天然浪漫中輕聲道:“因為那裡沒有你。”
哦,來了。
告白的打一槍打響了。
“我?”寧思音一臉茫然不解地歪頭,一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的單純表情。
蔣明誠無奈地輕歎一聲,掌心落到她頭發,很溫柔地撥了撥。
“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可能有段時間都見不到我了。”
微光映在他眼底,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一層深邃的積澱,語氣則含有微微的悵然、傷感,像是不舍。
這麼深情的眼神,恐怕一些演技不夠精湛的演員都演不出來。
寧思音在他含情脈脈的注視下思考幾秒,真摯地說:“那等你回來,我和蔣措可能已經舉行婚禮了。下次見麵,我就是你三奶奶了。”
夏夜的美好被她懇切柔軟的聲音一擊而碎。
蔣明誠:“……”
寧思音著實佩服,氣氛都劈叉劈成這樣了,蔣明誠竟然還能就著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演下去。他在短暫的凝滯之後無奈一笑,拍了下她的頭頂。
語氣寵溺極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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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蔣家子孫興旺傭人照顧孩子的經驗比較多,在照顧寵物上比寧家更遊刃有餘。
也許是旺仔每天追逐鐵蛋在宅子裡上躥下跳東奔西跑得到了充分的鍛煉。
也許是蔣措真的有獨特的本領,總之,旺仔在他那兒過得還不錯。
嘔吐的情況時而有之,但精神氣兒看著慢慢比之前有了改善。寧思音也說不清是否自己的心理作用,抱它的時候,似乎覺得它身上的肉感比之前好了些。
這讓她覺得,把它交給蔣措撫養,果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彆的不說,蔣措帶孩子確實帶得不賴。
唯一的問題在於,爺爺奶奶輩兒帶孫子的通病——太慣著,容易慣出熊孩子,旺仔慢慢地從原來的小可愛變成一個頑皮鬼,和鐵蛋分不清究竟是互相殘殺還是打情罵俏,整天你追我趕掀天揭地組了個拆遷隊,每一天都毀壞一些新的東西。
後來寧思音一去,傭人就痛心疾首地跟她告狀,細數又打碎了幾個花瓶撞翻了幾張桌子。
蔣二奶奶不喜歡小動物,尤其是這樣的熊動物。寧思音在花園裡晃蕩時修剪花的傭人偷偷告訴她,蔣二奶奶可不待見一鳥一狗了,但礙於是蔣措養的不能說什麼。
老爺子有時見了旺仔也喜歡逗弄;它學會爬樓梯了,有天咬壞了蔣昭野的一條皮帶,蔣昭野要發脾氣,看見老爺子抱著狗硬生生忍了。
但在蔣措麵前,旺仔卻又格外地乖巧聽話。
寧思音出入蔣家的次數多了起來。
為了看狗。
這讓她有一種離婚之後撫養權被判給了有權有勢的孩子爹,她不得不定期去看望孩子的錯覺。
尤其當每次離開蔣家時,旺仔都要跟她上演一出母子離彆大戲。聽說她離開之後,旺仔發現她不見了每次都會在家裡到處尋找。
起初看到她要走,旺仔會嗚嗚地追趕,想要跟她走。
後來在蔣家許是住習慣了,開始扯著她的褲子往回拽。
蔣措總是跟看戲似的,坐在一旁從來不幫忙。
時間進入八月,蔣昭野的生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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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光啟給寧思音定了一套非常公主的柔粉紗裙禮服,寧思音穿著禮服上車前往蔣家時,體會到明星出席頒獎典禮的隆重感。
事實上比頒獎典禮並不遑多讓,蔣家早早有兩排傭人位列兩側迎接,車門停在正中央,有人殷勤上前為她開啟車門,攙扶她下車,緊接著小心護送在她身側與身後,直至進入大廳。
訂婚宴在蔣家舉辦。
整座房子已經裝點成喜事的歡慶氛圍,主宴廳衣香鬢影,蘇城有名有姓的上流人物差不多都聚齊了。
寧思音跟著爺爺去打招呼,招待賓客的蔣二奶奶見她便露出可親的笑容,挽住她的手親自為她引薦名流太太們。
今天來這的都知道這不是一場簡單的生日宴,另有名目。隻不過蔣家跟寧家這一場聯姻鬨得起起伏伏沸沸揚揚,到現在也沒個準信兒,究竟是哪位孫子要迎娶這位寧家千金。
不論如何,寧思音作為蔣家未來一員的身份毋庸置疑,背後又有財大氣粗的寧家,太太千金們對她都十分客氣。
壽星蔣昭野的傷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腦袋後麵縫過針的地方不知用了假發片還是什麼做掩飾,一點也看不出來痕跡。
他穿了件黑色收腰西裝,白襯衣上領結係得端端正正,原本正耷拉著臉不耐煩地跟在蔣伯堯身邊,一錯眼瞧見她,臉色變幻幾遭,最後定格在介於鬱鬱不樂與忍辱負重之間的不爽憤懣。
好像還在瞪她。
都多久了還記仇呢。
寧思音沒搭理,從容優雅地移開“未來三奶奶”的視線。
認了些重要的人,蔣二奶奶看她有些累了,便叫傭人領她去休息:“你先去歇著吧,這裡還有得忙,待會兒開始了我再讓人叫你。”
寧思音被領到西側偏廳躲清閒。蔣措也在。
他罕見地沒有穿毛衫或休閒裝,而是一身端正得體的白色禮服。寧思音看了一眼,視線剛移開忍不住又飄回去,仔細端詳。
白色的西服款式年輕,剪裁合體,在他身上一切都恰恰好,紙片似的腰與修長的腿讓他像是剛剛從漫畫裡走出來一樣。
寧思音“哇哦”了一聲。
蔣措從窗邊轉身,他還未戴上領結,襯衣領口鬆鬆垮垮地開著一個小小的角度,露出半截顯著的鎖骨。
“很帥嘛。”她說。
蔣措輕輕挑眉,慢聲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行吧,忘記你自戀滿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