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假少爺一朝覺醒 幾樹 9454 字 4個月前

拜了泱南,就意味著以後會進入戲劇學院,徹底走上戲曲傳承的這條路。

“你不是一直說你喜歡昆曲嗎?”詹雲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詹魚看著他,神情是少有的正經:“我真的說過嗎?”

詹雲岩沒說話。

詹魚就這麼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我真的說過我喜歡嗎?”

詹雲岩偏頭看向窗外:“百戲之祖,如今也隻剩下八百壯士。”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神色凝重又透出些悲涼。

從他出生到現在,這個行業的輝煌就隻存在於曆史,偌大的華夏,十幾億人中隻有八百個人在堅守。

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院子裡正在紮馬步的小孩兒,一個個還沒他腰杆子高。

“這其中,能堅持下來的有五分之一嗎?”詹雲岩問詹魚也問自己。

他做了很多人的師傅,但卻沒幾個徒弟,說來也是好笑。

“你是想放棄嗎?”詹雲岩看向詹魚。

詹魚沉默著沒說話。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詹雲岩背著手,沒什麼情緒地說:“你從來沒有說過你喜歡昆曲。”

詹魚抬起頭,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緊。

“你小的時候說,練得好,媽媽會誇獎,爸爸才喜歡你。”詹雲岩笑了下,“沒想到詹啟梁那樣的家夥,還會有人喜歡。”

“你要是不想學……”詹雲岩沉默片刻,淡聲道:“那就算了吧。”

他站在雕花窗邊,角幾上放了隻青花瓷花瓶。

老人的腰背挺直像是一棵勁鬆,精神矍鑠卻也難掩容貌的衰老之態。

這個時代還在追求中國風裝修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就像逐漸被時代拋棄的傳統文化,無論曾經多麼耀眼如明珠,如今也到了風燭殘年。

詹魚緊緊抿著唇,半晌才說出話來:“您不怪我?”

從小他被爺爺教導長大,平時他犯錯老爺子也頂多是責罵,但隻要是涉及到戲曲,就少不得一頓藤條伺候,哪怕隻是唱錯了一句詞。

他來之前,甚至做好了被藤條抽上三天三夜的準備。

詹雲岩重重地歎了口氣,這一瞬間,詹魚在他身上第一次看到了屬於老年人的衰敗。

“如果不是魔怔的著迷和喜歡,又有誰能在這種辛苦,不賺錢,也不被理解和喜歡的行業堅持幾十年呢……”

詹雲岩拍拍他的肩:

“你辛師兄前段時間演出的時候折了腿,真是倒貼錢乾活,抽空你去看看他吧。”

頓了下,他突然

笑起來:“我最近總在想,我們的堅持,代代傳承到底是在等待什麼,等下一波觀眾到來,還是等觀眾離開。”

“爺爺……”詹魚抿著唇。

“想想吧,我們都再想想。”老人背著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太陽一點點西斜,樹影拉長,零零散散地落在窗邊,給青花瓷染上了些許陳舊的色調。

詹魚倚著窗框,就這麼坐了一下午。

“師兄,你發什麼呆呢?”一個小男孩從窗戶下鑽出來,跟隻兔子似的。

詹魚瞥他一眼:“馬步紮完了?”

“早紮完了,今天的課業都練完了,”男孩原地翻身,做了個踢腳的動作,“嘿哈--怎麼樣,師兄,是不是進步了很多!”

詹魚伸手點了點他的腳:“下盤不穩,腳步虛浮,還有得練。”

男孩名叫周忙,是這一批新學員中,學習時間最短,但卻是最努力的。

周忙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那是肯定的,師兄有個事我想問問你。”

“什麼?”

周忙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地說:“我最近腳板子磨破了,發炎起膿,你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法子啊?”

詹魚露出個堪稱慈祥的笑容:“擠掉膿血就好了。”

訓練本就艱難,磨破腳,發炎起膿什麼的,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周忙倒吸一口涼氣:“就沒有溫柔一點的法子嗎?”

詹魚沉吟了下:“把自己打暈,讓彆人給你擠。”

周忙:QAQ

“禮尚往來,我也問你個事,”詹魚想了想說,“你為什麼想學昆曲?”

周忙撓撓頭,臉有點紅:“這個一定要說嗎?”

詹魚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那個那個……”男孩眼神發飄,“其實我第一次看昆曲是在下洲。”

詹魚微微挑眉:“下洲?我去過那裡。”

周忙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抓抓臉:“就,就是師兄你演出的那一場。”

詹魚一愣。

下洲那場演出他印象挺深刻的,三十塊錢一張門票,人都沒坐齊,劇場很小,門票錢還不夠場地費。

有夠磕磣的。

那場演出的節目是《白蛇傳》,他飾演白蛇一角,這也是讓他提名梅蘭獎的作品。

“我跟著奶奶去的,坐在第二排,不過師兄你肯定沒看到我,”周忙揪著衣擺,臉蛋紅紅地說:

“我當時就覺得師兄你耍槍好帥,翻跟頭也好帥,特牛逼。”

詹魚無語:“所以你是覺得帥?”

很符合這個年紀小男孩的中二熱血思維,帥可以解決世界上所有的問題。

周忙連連擺手,著急地話都說不順了:“不,不是的,師兄你當時整個人都在發光,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熱愛,追求一件事可以這麼酷。”

“熱愛嗎……”詹魚雙手抱胸,一臉冷漠,“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熱愛了?”

周忙指著自己的兩隻眼睛:“兩隻都看見了。”

詹魚:“………”

周忙:“前幾天,我媽給我紮腳上的膿包,心疼死了,說要不咱彆學了吧。”

“但你拒絕了。”今天還能在這看到這家夥,詹魚就知道他的回答了。

周忙認真地點點頭:“紮破膿包的時候,我覺得好疼,比我媽打我都疼,可是我還是想學,我覺得這就是熱愛吧!”

“師兄,你堅持了這麼多年,那一定比我的喜歡多,”他加重語氣地說:“多出很多很多!我也想和師兄一樣厲害,像師兄感染我一樣,讓更多人愛上昆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