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切片的新鮮三文魚整齊擺在盤裡,味噌湯散發出濃鬱的香氣,燒的入味的大蝦浸泡在湯汁裡,生菜、苦芹、胡蘿卜絲拌著沙拉醬的蔬菜沙拉看著就不錯,最誘人的還是蒲燒鰻魚飯,浸透黑棕色醬汁的鰻魚片邊沿焦黃,散發著熟鮮的香氣。

黑澤陣一進門,就聞到了從餐桌方向傳來的香味,他眉頭蹙起來——不是保姆做的少鹽少油的胃癌病人的餐食,而是頗合他口味的自家弟弟的手藝。

夜間痛到低聲□□的病人專門給他做頓飯?他很難想象病成那樣的病人要花多大的氣力才能做這樣一頓飯。

家裡有槍,有刀,還有立即致心臟麻痹的毒藥。

心提了起來踢掉鞋子趿著拖鞋就往裡走,走進玄關,繞過屏風,看著黑澤明坐在餐桌邊,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盯著麵前的稀粥發呆——黑澤陣鬆了口氣。

等等,黑澤陣一怔,今天是他的生日。

勺子淹沒在稀粥裡,筷子擱在筷枕上,黑澤明手捂著胃,低頭垂眉——一口沒吃。

黑澤陣對著幼弟說道:“稍等,我馬上來。”說罷,徑直往書房走去,打開書房的燈,走到書架前,手在從上往下數第三個書架底下的按鈕上按了一下,書架打開,露出書架裡的保險箱,黑澤陣沒有立即打開,手指伸到保險箱門底部摸了摸。

夾在那裡的頭發絲掉了。

黑澤陣閉閉眼,他聽著門外腳步聲在書房門口停下來,他若無其事地打開保險箱,黑澤陣打開保險箱的門,把腰上彆著的勃朗寧放了進去。

黑澤陣站起身,回頭,他甚至還沒有想好要說什麼,手撐在門框上的黑澤明開了口:“真的什麼都瞞不了陣哥呢。”

“你……”任何話都很難被說出口——黑澤陣站起身。

屋裡很亮,所以黑澤陣看得清楚,黑澤明的情形很糟,身子很消瘦了,臉側無肉,臉頰突出,蒼白的皮膚泛著一樣的潮紅,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是淤青一樣,手上血管暴露,身子輕得像是刮陣風就會被吹走。

這時,黑澤明倚在門框上,臉上帶著笑,他說道:“我不打算自殺,哥,你放心,我要尋死早就死了,”黑澤明單腳著力,手捂在胸口,他說道:“手術做完已經有十個月了,治療的效果不好,癌細胞已經轉移了。”

黑澤陣很難想象,自己的幼弟是如何用這種平靜的語氣說出他的現狀的。

“藥石無醫,雖然現在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哥,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黑澤明頓了頓,嘴角扯了扯,說著:“我想堅持到我堅持不了的那一天。”

高大的男人邁開步子,黑色的大衣在走過來的時候刮起一陣風,黑澤明的頭抵在兄長的肩上,發出悶悶的笑聲,“有什麼好笑的?我在探查,”黑澤陣聲音發苦:“我看組織裡藥物的新研究能不能救你。”

黑澤明埋著頭,嘀嘀咕咕:“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就在保險箱裡,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年長的男人說不出話來,他說不出“你不會死的”這種騙人的話來。

“哥啊,”黑澤明抬起頭,往後退了一步:“陪你過最後一次生日,都是我親手做的,鰻魚飯是我最愛吃的,你就勉勉強強幫我吃了吧。我打算明天去住院了,我現在的情況,止痛泵是個很好的選擇。”

說罷,黑澤明往餐廳走去,他隻覺得眼睛發澀,如果再以擁抱的方式繼續說下去的話,他怕是會失控。

……

臥室裡一片漆黑,黑澤明趴在床上,手捂著胸口,睜著眼睛,已是淩晨,但他清醒極了,渾身傳來的不間斷的刺痛直達頭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針滾在他的身上來回碾壓。

臥室的門鎖發出細細的摩擦聲,停頓了三秒,黑澤明手撐著床坐了起來,“陣哥。”他喚了聲。

“嗯,要什麼?”

“哥,幫我倒杯水。”黑澤明動作緩慢地靠在了床背上,細微的光亮讓黑澤明隻能看見房間家具的輪廓,他順手打開燈,隨即閉上眼睛,床邊的人聞言往外走去,黑澤明伸出手,手摸向床頭櫃的抽屜,上麵一層抽屜放著安眠藥。

黑澤明摸出藥瓶,摸索著擰開瓶蓋,倒出兩顆安眠藥,他把藥瓶放在床頭櫃上,手擱在膝上,閉著眼睛等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黑澤陣走進臥室,在床邊停了下來,他把水杯送到弟弟手邊。

冰涼的水杯碰了碰黑澤明的手,黑澤明把安眠藥捏在手上,睜開眼,刺目的光亮讓他眯了眯眼,他哥穿著一套睡衣,挨著他坐了下來,黑澤明的呼吸聲粗且重,黑澤陣抬起手,手搭在幼弟的肩膀上,黑澤明聽著自己兄長呼吸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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