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月六(上)(2 / 2)

六月六,除了曬衣物外,也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時候。

梳油頭,戴翠花,紅綢襖子綠背褡,帶著娃子回娘家。

隻是薑青禾看四婆猶有淚漬的臉,就心下歎氣,她牽著四婆想到屋裡說,四婆沒去,兩人就站在旱柳樹下。

“小草娘跟她爹過不下了,”四婆在這上頭沒多說,她拉著薑青禾的手說:“俺想帶著她娘進山去找俺老頭,閨女出了事,總得叫當爹的曉得。”

今年放羊的大隊已經從平西草原春牧場,轉到了春山裡頭的夏營場,去山裡頭今天指定是回不來了。

“俺就想托你,照看小草一兩天,糧俺婆子都給她備好了。”

薑青禾轉過頭,看著和蔓蔓蹲在一起看鴨子的小丫頭,一口應下,“婆你說啥呢,還糧嘞,隻管去,小草我給你照看著。”

“就你們兩去嗎,要不我叫徐禎跟著一道進山,”薑青禾不放心。

“山裡俺走過多少趟了,還有俺閨女嘞,不妨事,俺叫她娘把木板床搬過來,讓小草在你家湊活睡一晚。”

“好,”薑青禾叫徐禎看牢兩個小的,自己跟著去了四婆家,還沒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有力的劈柴聲。

“你咋還在乾哩,俺跟你說,等見了你爹非得叫他捶你,你個犢子,”四婆還沒進院就叉著腰在那裡罵。

薑青禾在她後頭把腦袋探出去,原以為是個瘦瘦弱弱飽受欺負的小媳婦。

結果等坐在板凳上的身影站起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還沒人家半個粗。

薑青禾想給自己一嘴巴子,腦補個啥。還小媳婦,明明是個膀大腰粗,一拳掄過來能打死一頭野狼,充滿力量感的女人。

雖然個頭比她娘高那麼多,被訓都不敢還嘴,薑青禾就聽四婆罵,“都說讓你嫁過去就收著點,你倒好把你家婆和男人都給收拾了,俺這把歲數了,還要傷臉蹾溝子嘞,俺的臉往哪擱。”

薑青禾聽她嘀咕,“那是他們欠收拾,俺揮了一拳就趴了,慫蛋。”

娘嘞,四婆家這個姑奶奶可真不簡單。

她想,怪不得四婆嗓子啞了,原來是吼的。

四婆聽了一腦門的火,又壓著跟薑青禾說:“這是俺閨女,叫福妮。”

虎妮立馬咧著大嘴笑,“妹子,彆啥福嘞,叫俺虎妮,俺閨女就托你給俺看幾天,俺到時候給你獵頭黃羊來。”

“不了,不了,姐,娃我保管給你看好,”薑青禾覺得自個兒膽子變小了點,咋說話顫顫聲哩。

“你個糟心玩意,俺叫你虎,”四婆踮著腳啪地拍了一把虎妮的背,結結實實一聲,然後踹了一腳讓她把床背過去。

糧薑青禾堅決沒要,四婆也就不堅持了,但是虎妮走娘家帶來的那一刀子豬肉,四婆留給她了,不然到晚上就徹底餿了。

虎妮又拍拍胸脯對她說:“行,俺記下了,妹子你真仗義。”

她又跟小草好好親近一番,抱起來親香了記,還想抱蔓蔓舉高高,蔓蔓啪得躲到了徐禎的背後。

姨姨好大一隻,她害怕。

虎妮還沒笑出聲,被四婆揪著,背上包袱進山了。

走出去還在拉扯,虎妮怕老娘走不動,非得蹲下來背她,又被四婆給訓了一通。

才老老實實跟個鵪鶉似的走遠了。

見她走了,薑青禾挨著徐禎,她小聲說:“太虎了,我心怦怦跳,腿都有點抖。”

徐禎笑得一抖一抖,扶著她坐下,又進去做晌午飯。

等娘走後,小草又變得拘束起來,她跟娘實在是太不像了,腦袋小小的,胳膊細細的,跟剛生下來的小羊崽子一般。

頭發也亂糟糟的,沒梳好,就胡亂綁了兩根紅頭繩。

哪怕到了這裡,薑青禾一直都有好好給蔓蔓梳頭,農忙時就梳兩個齊整的揪揪。不忙就好好捯飭,梳個雙麻花挽起來又或是盤起,總沒有難看的時候。

眼下看著彆人家孩子也心疼,她說:“姨給你洗個頭發,跟妹妹梳的一樣好不好?”

蔓蔓顯擺地湊過來,給她瞧,兩邊的頭發分開,露出一半的發縫。腦袋中間用頭發扯出個蝴蝶結,紅頭繩纏成朵簡單的花,紮在中間。

她早上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覺得頭發太漂漂了,才非要穿花襖。

小草當時過來就看到了這個頂漂亮的妹妹,梳的頭又那麼好看,她摸摸自己的頭發,點點頭。

蔓蔓好高興,她指著小草衣服上的絨花說:“娘,給姐姐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