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1(2 / 2)

南江十七夏 玖月晞 17042 字 3個月前

他摸了摸她的腦勺。

她卻發脾氣地打了他一下,打完又摟住了他的腰。

梁水眼裡也有不舍,說:“時間會過得很快的,你彆太想我。”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怎麼可能不想。

異國戀,有些時候,想得心都疼了。

“水砸?”

“嗯?”

“你什麼時候最想我?”

梁水抿了下唇:“在天上的時候。”

當他在萬米高空,坐在狹窄的駕駛室裡,麵前是一望無際的天空,雲層,空曠得無邊無際,沒有儘頭。

那時,哪怕身邊有教練,他都孤獨得仿佛世間隻有他一人。

那時,他會格外想她。

當看到日落金輝染紅雲層,看到海上日出光漫雪山,都會想到她,希望她在身邊。

“你呢?”他問。

蘇起鼻子發酸,搖搖頭不答。

太多了,說不儘的。

走在林蔭大道的時候,自習到半路抬起頭的時候,看見陽光在樹上跳躍的時候,聽見籃球拍打的時候,夜裡縮進被子的時候……

任何時候。

可成長便是如此吧,必然曆經分離,必然體會隱忍,煎熬,也必然得養成耐性,堅毅。

到了火車站,旅人來去匆匆。

梁水一手扶著箱子,一手拉著她,走得不緊不慢。

她落後他半個身位,被他拖著走,越走越難過,忽然冒出一句:“你不準跟彆人跑了。”

他扭頭看她:“跑不掉的。你在這兒,我隻會想方設法跑回來。”

蘇起就撲哧一笑,笑得眼裡閃出了淚花。

梁水表情有些維持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強作輕鬆。

走到驗票口,排隊檢票的隊伍不斷縮小。

梁水握著她的手,原地站了會兒,說:“我走了。”

蘇起眼眶霎時就紅了,一下彆過腦袋去不肯給他看。他心裡也難受,忍著,輕笑著把她臉撥過來:“蘇七七,怎麼說你小哭包你就真要哭上了?”

她打開他的手彆過頭去,眼睛愈發潮濕。

他追著她,啄了下她的唇;她發脾氣,把腦袋扭去一邊,他追著又去親一口;她再次彆過頭去。

他在她耳邊低語:“再不親幾下真要走了。”

她身子一僵,乖乖不動了,壓癟著嘴角,眼眶裡淚水滾滾。

梁水單手握住她臉頰,低頭深深親吻她,她的淚水簌簌滾落,沾濕了他的唇。

梁水心頭一痛,仿佛那顆淚落進了他心底。

他緩緩鬆開她。年輕人的眼睛漆黑而明亮,光芒閃過,他突然說:“七七,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蘇起一怔,眼淚一下湧得更多,拿手背捂著眼睛,嗚嗚哭了起來。

檢票口已經沒人排隊了,離發車不到六分鐘。

他望一眼,整個人突然間急切又激越,拉開她擋臉的手,追問:“等我回來就結婚,然後永遠不分開不異地了,好不好?”

她滿臉淚水,篤篤篤地直點頭,嗚咽:“好~~~”

她抽噎道:“水砸你快點兒回來~”

他捧著她的臉,用力親了下她淚濕的眼睛。

檢票口,工作人員喊:“一分鐘關閉了啊,沒檢票的趕緊了!”

蘇起抹著淚,慌忙拉他:“你快點。”

梁水拉著箱子過去,回頭看她,摸住她的臉:“你記得了,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嗯。”她用力點頭。

梁水檢了票,走到通道儘頭衝她招了下手,蘇起含淚笑著跟他揮手,他這才快速跑向站台。

年輕人奔跑著,黑發飛揚,衣衫飛舞。

沒事的,時光很快就會過去。會帶著我們再度重聚。

……

一周後,蘇起參加了第二次考研。

筆試一完,她就開始搜集導師和專業資料準備麵試。

二月底查成績,她一見分數就知道板上釘釘。

四月初學校線出來,蘇起考了專業第三。她沒有半點鬆懈,認真準備複試。

到了複試那天,她經過筆試口試麵試,一天下來人都累虛脫了。

路子灝和肖鈺請她吃飯,問她感覺如何。

蘇起說十拿九穩。

路子灝笑:“你彆是自信心過剩。到時候又掉了,跟水子一樣來個三戰。”

蘇起拿紙團砸他:“烏鴉嘴!三戰我就敲掉你腦殼。”

肖鈺對她的專業挺感興趣,問了她好多問題。但她很快發現,肖鈺和路子灝都跟她講話,但彼此不講話,連對視都沒一眼。

吃完飯,肖鈺要去上班,跟蘇起打招呼走了,不搭理路子灝。

蘇起奇怪:“你倆吵架了?”

路子灝:“誰知道?他就是個神經病,三天不吵嘴癢。彆理他。”

蘇起:“……”

不久後結果出來,蘇起麵試成績第二,總分第二,成功錄取。

雖早已信心滿滿,但拿到結果時,她還是激動極了,未來和夢想都有了落腳之處。

“幸好!”她對梁水說,“幸好有你,水砸。”

梁水笑:“看見沒,以後要乖乖聽老公的話。”

蘇起切一聲:“什麼老公,肉麻死了。”

梁水:“翻臉不認人是不是?蘇七七,我已經是你未婚夫了。賴賬你是狗。”

蘇起勉為其難:“好吧,為了以後的打折機票。”

梁水:“飛行員家屬不是機票打折,是免費。你個豬。”

那個夏天,考研成功的蘇起閒了下來,找了份臨時工每天上下班。小區裡開始興起了廣場舞,到處都是跳著《最炫民族風》的大媽們。

那個夏天,梁水沒回來,他想提前完成學業,早些回國。

林聲工作一年,工作強度大,工資卻不高,她準備多花時間搞副業。

李楓然畢業一年,仍在全球各地飛,要麼演出,要麼封閉練琴。

路子灝按部就班讀著研究生,趁暑假去非洲當誌願者了。

長大了的每個人都在各自的路上走著,未來愈發明晰。

蘇起打工掙了機票錢,趁開學前飛去美國看梁水。

她的學校和專業太過敏感,簽證差點兒沒下來。麵簽時簽證官問了一堆問題,懷疑她是間.諜,搞得最後她都急了,道:“我是去見我男朋友的,我都半年沒看見他啦!”

簽證官看她一眼,沒再問了。

蘇起心裡懸懸的,生怕被拒,沒想順利出簽了。

到了那邊,由於她的專業身份,仍是不被允許進入訓練基地。她也不在乎,住在小民宿,每天看看專業書,曬曬太陽,偶爾還大發勤快買菜做飯,等梁水下課回家。

可惜待了不到半月,導師提前聯係她返校。八月中旬,她就回國了。

念研究生的蘇起愈發忙碌,每天忙不完的課題、實驗和任務。還好有智能手機和視頻通話,勉強能解相思之苦。

日子一天天波瀾不驚地過。

蘇起每每待在實驗室裡守著數據時,總覺時間一分一秒拉得無限漫長;可驟然回首,又覺時光匆匆如流水。

實驗樓外的銀杏樹仿佛在一瞬變得金黃燦爛,又在一陣北風中儘數凋落,獨剩乾枯枝椏指著昏暗陰霾的天空。

一到年底,媒體開始盤點起年度網絡熱點詞彙,“你幸福嗎?”“累覺不愛”“元芳你怎麼看?”悉數上榜。網友們則在感歎又是一年時光虛度。

12月中下旬,網絡狂歡起來——因為根據瑪雅預言,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人類會集體在這一天滅亡。

雖說是滅亡,可很奇怪,所有人都期待著末日到來,盼望著那天能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最好是山崩地裂,天塌海嘯。哪怕是災難,全人類一起參與,也莫名叫人興奮。

一些媒體甚至發起了世界末日必做事項清單的活動。

蘇起問梁水:“世界末日要來了,你打算怎麼過?”

梁水說:“把教官踹出駕駛室,開著飛機跨越太平洋,來接你,再一路朝地平線飛。等海水倒灌了,我就抱著你和飛機殘骸沉進海底。”

蘇起咯咯笑:“被你說的,我真希望世界末日到來了。”

然而,萬眾矚目的那一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甚至連一場暴雨一場雷電都沒有。互聯網上一片哀嚎,嚎叫著這平凡無聊而又一成不變的生活。

蘇起歎,瑪雅人真是叫人失望。

2012年便在這樣的喧囂中落下帷幕。新年一來,好消息來了——梁水提前完成學業。

蘇起興奮不已,異國戀終於要結束。

她問:“能回來跟我過生日嗎?”

梁水道:“最早也得下個月才能離校。”

蘇起聳聳肩:“沒事。你能提前回來我已經很開心啦。”

生日前一天,蘇起在實驗室忙了一整天,夜裡回到宿舍,知道梁水會踩著零點給她生日祝福,所以沒睡。

過了零點,他沒打電話,卻發了條短信,說:“看QQ郵箱。有禮物。”

郵箱裡的禮物?

她溜下床,開電腦登錄,附件裡一張近百兆的高清大圖。

宿舍網速不太好,蘇起點開圖片,一點點加載,大圖一度一度慢慢變清晰——

那是一張飛機航跡圖。偌大的衛星地圖上,地形山川為背景,一條青色的航線圖一筆連線,畫出一串符號。

雖有連筆,但能一眼看出是:

“——水(心)七——”

後麵還跟著一串小桃心。

航程四個小時,他坐在飛機上,一點一點,駕駛著,操作著,為她畫著“水砸喜歡七七”。

他飛過山川,河流,平原,高山……將他喜歡她的心情寫在了遼闊天空上。

蘇起盯著航跡圖看,身後室友經過,詫異:“誒?這航跡圖好奇怪?中間是顆桃心麼?”

蘇起笑得眼睛彎彎,指著“水”道:“我男朋友的表白。哦不,未婚夫。”

“我去!”幾個室友從床上爬下來圍著看,“太浪漫了吧?!”

蘇起笑容大大的,跑去陽台給他打電話。他很快就接了,嗓音帶笑:“喜歡嗎?”

“喜歡~~~”她拖著長長的尾音,說話都嬌俏起來,“超級喜歡~~~你怎麼會想到畫這個呀?”

梁水也是臨時起意,飛行訓練中突然很想她,就靈光一閃。

蘇起道:“你畫這個東西,教官沒有罰你麼?”

“罰了。”電話那頭,年輕人語氣散漫,“跑了30圈。嗬,這不小菜一碟?”

他沒告訴蘇起,罰跑完,教官對他豎了個大拇指,說:“浪漫的小夥子,你的未婚妻很幸運。”

而他說:“我更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