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1更)(2 / 2)

心裡有人 深海手術刀 13408 字 4個月前

案發現場就在對麵的另一個診室。

即便隔開了這麼遠的距離,還是能聽到警察和法醫們緊張有序地勘查現場的動靜。

房門對聲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阻斷,但那種繁雜的腳步聲,討論聲,取證塑料袋窸窣摩擦聲,還是令人心煩意亂。

方警官不由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次的案子,總算不再是密室殺人案。

非但不是密室,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說是……殺人案。

人是肯定已經死了。那個姓溫的醫生,整個人頭都從身體上斷下來,死得透透的,沒有任何搶救可能。

但這死法實在是太詭異了……比之前的【舞蹈房殺人案】、【腸子失蹤案】還要吊詭一百倍。

因為,這次的受害者,是在被人發現的同時,當場死亡的。

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溫嶺西被人固定在診室前門上方的牆壁上,倒吊下來,腦袋靠在門背後。

他頸部的肌肉全部被撕扯開了,隻留下維持生命必須的神經和血管。

至於頸部骨骼,其實也已經被暴力扯得鬆動。差不多是稍微一碰就會斷的程度。

所以,姓江的小子一推門,啪。

人頭就掉下來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當時溫嶺西還沒死,隻是還勉強留著一口氣的瀕死狀態。

是江耀推門導致溫嶺西頸椎血管神經全部離斷,才直接引發的死亡。

但江耀是無辜的。

他並不知道溫嶺西是以這樣一個狀態懸掛在門上……開玩笑,誰能想到一個脖子快要斷了的人會把頭掛在門上呢!

方警官從個人角度,覺得江耀其實也是受害者。彆說江耀了,就連他這個身經百戰的刑警隊長,看到這種場麵也覺得後背瘋狂發毛。

不過這個案子真的太奇怪了……

比什麼雙.腿粉碎性骨折、腸子溶解,都更讓方警官摸不著頭腦。

更要命的是,這位江耀同學,精神狀況還不太好。

據說原本就是自閉症,溫醫生是他為數不多的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現在好了,唯一的朋友腦袋被他搞下來了,江耀作為第一發現人兼第一推動力,精神上受到了巨大打擊。

方警官不太知道他們精神科醫生的專業術語是怎麼樣,反正要他來說,那就是——

人都傻了。

江耀被帶進這間診室已經十分鐘了。整整十分鐘他都處在恍惚狀態,低頭死死看著自己的手,仿佛手裡還捧著那個死人頭。

而現在,他突然抬起頭,好像被人敲了一悶棍似的。就連瞳孔都在微微顫抖。

方警官以為他是想起了什麼,耐心詢問。

然而江耀卻隻恍恍惚惚地念叨起了一個詞。

“天鵝。”

方警官大感不解,隻好把江耀的父親江一煥喊過來。

江一煥本來在隔壁診室接受詢問,一聽說兒子這邊的警官召喚,他立馬緊張地跑過來。

“天鵝?!”

萬萬沒想到,江一煥聽到這句話時,臉上也露出了被人打了一悶棍的震驚表情。

方警官的好奇心已經升到了頂點,皺著眉頭問:“天鵝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兒子剛才就一直在念叨……”

江一煥轉過頭盯著兒子,眼圈漸漸泛了紅。

在江一煥的解釋下,方警官漸漸弄清楚了。

原來這個自閉症少年,對所有人的稱呼都是用的代號。

比方說父親是聖伯納,溫嶺西醫生是拉布拉多7。

而天鵝,則是指他那位死去的母親,徐靜嫻。

也就是【舞蹈房殺人案】的受害者。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江耀現在忽然提起“天鵝”,難道是覺得這兩件案子有什麼關聯性?

方警官還想進一步詢問,江耀卻像個壞掉的複讀機一樣,嘴裡不住喃喃自語。眼淚洶湧地劃過臉頰。

“天鵝……天鵝……”

他並沒有嚎啕或者抽噎,隻是恍惚地流著眼淚。那副表情仍然像是在夢中,他的肉.體和靈魂仿佛彼此隔絕,淚水洶湧,靈魂在無聲悲鳴,身體卻依舊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何事。

……怎麼回事。

方警官疑惑地看看江耀,又看看同樣淚流滿麵的江一煥。

他把江一煥拉到一邊。

“我也沒問他關於他母親的事兒啊,怎麼突然哭成這樣?”方警官頗有些不好意思,感覺是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把這年輕人弄哭的。

“他……他可能是……突然明白了。”江一煥也有些哽咽,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兒子身上,“他母親剛走的時候,他還不懂,不知道死亡是怎麼回事……可能是今天看到溫醫生……可能是今天剛剛明白,他母親是和溫醫生一樣,沒有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方警官明白了。

合著這自閉症少年,之前對於母親的死無動於衷,並不是不悲傷,而是無法理解。

現在溫嶺西一死,直接一整個人頭掉到他手上,他如此近距離地直接麵對死亡,也就瞬間明白了死亡為何物。

死亡就是那個人再也不會動。

死亡就是那個人的身體從溫熱到冰冷,在你手裡一點點失去溫度。

死亡就是,今天之後,你再也見不到他。

死亡就是無能為力,無可挽回。

方警官長長歎了口氣,對著從隔壁房間跟過來的同事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打擾這對父子,讓他們好好抱頭痛哭一場。

……說來也是很怪。

最近宜江市發生的這麼多起怪事,似乎或多或少,都和江耀有關……

出於刑警的直覺,方警官一邊皺眉思考著,一邊派人去調江耀的個人資料。

然而剛走出診室,他就在走廊上遇到了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怎麼是你?”

方警官脫口而出。

“怎麼又是你。”

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銀發青年,也不悅地皺起眉頭。

方警官被他這麼問,當場無語。

“你以為我想來?最近案子這麼多,手下人都忙得飛起,當然隻能我親力親為啊!”

秦無味也很無奈。

“……我這邊也是。”

方警官:“什麼?”

秦無味:“缺人。隻能自己上。”

方警官:“……”

雖然不知道這位秦隊長到底是哪個部門的,不過這麼神秘又這麼權勢滔天……居然還會缺人的嗎?!

以方警官對於“權力”的理解,這種級彆的人物,應該隨便擺擺手就能從其他地方調來幾百個幫手吧!

秦無味並沒有回答方警官探尋的目光。他徑直走向了診室。

“哎,等等,他們現在……”方警官想製止他。

“我去問話。”秦無味頭也不回。他腳步不停,皮靴在地磚上發出一連串響聲。

“問話?”方警官心裡閃過一抹陰影,不悅道,“不是吧,這個案子你也要搶?!你不是剛破完一個大案麼……上頭都不給你休息的嗎?!”

秦無味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仿佛在說:你不是也沒得休息嗎?

雖然同病相憐,但這一臉無語仿佛在看智障的表情……

也太討厭了吧!

方警官擰起眉頭,快步上前攔住他。

“你先等會兒!問話也等會兒,裡麵在哭呢!”

“哭?”秦無味皺眉,疑惑,“哭什麼?嚇哭了?”

“姓江那小子跟受害者關係好。而且他……嗯……”方警官斟酌著措辭,畢竟他的發言很有可能會影響江耀的未來,“……他目擊第一現場的時候,精神上受了點刺激,想起了他.媽媽的事……現在父子兩個在裡麵抱頭痛哭呢,你彆……”

方警官一句“你彆打擾人家”還沒說完,就見秦無味揚了揚眉毛,表情微微一亮。

“哦,原來都是熟人。那我更要進去了。”

方警官:“?”

秦無味從方警官身邊強行擠過去,按下門把手的同時,揚了揚手裡的訪客登記簿。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登記簿上這一位,溫嶺西最後見過的這一位——是不是也是江耀的熟人?”

方警官一聽,多年老刑警心中那根弦瞬間繃緊。

最後一名訪客,昨天晚上,冒著細雨,三更半夜也要來見溫嶺西的人。

溫嶺西死亡前最後一個見過的人。

訪客登記簿在眼前一晃而過。

方警官的目光銳利如瞄準鏡,一下子捕捉到了訪客登記簿上最後一個名字。

——陸執。

溫嶺西臨死前,最後一個見的人。

叫做,陸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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