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今年大四。是個從沙國到華國來的留學生。
按照華國的大學學製,第四年應該寫論文，找實習。應該準備畢業的東西。
伊萬統統不急。
他到華國來，本來就是放飛自我,為了來度假。所以他選專業也選了一個方便他鹹魚躺的專業。
——沙國語。
笑死。
誰能在自己的母語專業上掛科呢！
至於論文嘛，隨便水一水。
反正他也不指望自己這個沙語專業的文憑將來能頂什麼用……
大四，是勤奮好學的學生最努力最拚命的時候。
也是擺爛躺平的鹹魚最快樂的時候。
學校為了方便學生們做課題寫論文，通常不會在大四安排太多課程。
於是伊萬就過得更爽了。
每天追追綜藝,吃吃外賣，睡睡懶覺。
從九月份開學到現在,伊萬已經又壯實了一大圈。
眼下是十一月的寒冬。
宜江氣候溫暖,但有些潮濕。因此冬天並不好過。
宿舍裡麵雖然有空調,卻總是不給力。
把伊萬這個來自沙國的大狗熊凍得跟孫子似的。
舍友時常對此表示震驚,說你不是沙國來的嗎，你們那邊那麼冷，你居然還怕冷？！
伊萬對此也十分無可奈何。
伊萬一合計,哎，反正也快畢業了，老是呆在宿舍裡當鹹魚，對舍友影響也不好。
於是他麻利地抱著被子,去學校外麵租房子去了。
伊萬來華國的時候,身上帶著一大筆錢。
不過那是他下半輩子的養老錢,他也不能太揮霍。
所以，租房子租在了老城區。
老城區有很多老破小。都在各種狹窄巷子的犄角旮旯裡，車子很難看進去。出入主要靠走。
伊萬倒是不在乎這個,反正他本來也沒車。
伊萬看中的，是那套房子周邊的環境。
有很多外賣小吃店，還有好幾個菜市場。都是本地人自己買菜常去的。
伊萬來華國這麼多年,總結出了一套非常有用的覓食經驗。
那就是，去本地人愛去的店！準沒錯！
事實證明，他在“吃”上麵確實頗有心得。
隨著寒假到來，他也徹底不用出門了。
每天都躺在沙發上，點點奶茶，點點燒烤。打開平板繼續追昨晚上沒看完的連續劇或者綜藝。
生活樂無邊。
直到……
某個雨夜。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深冬的雨夜，每一場雨都下得透心涼。
幸好這棟房子麵積小，空調開著，小太陽照著，整個房間裡暖洋洋。
正適合喝著冰闊落追綜藝。
伊萬抱著一大桶冰闊落，正在美滋滋地看戀愛綜藝，忽然覺得一陣冷風吹過。
咦？
伊萬生來特彆怕冷，因此對溫度極其敏感。
這微弱的一絲冷風，剛剛刮進客廳，他就敏感地鼻頭一動，放下冰闊落，到處去找風的來源。
外麵雨這麼大，他記得下雨之前他就把窗戶全都關好了呀。
這房子朝向不太好，每次刮風下雨，窗戶不關緊的話就容易漏水。
伊萬到處去檢查窗戶，尋找漏風的地方。
剛走進臥室裡，還沒來得及開燈，伊萬身形就頓住了。
“Не.двигайся.”
一個清澈凜冽的聲音。
與此同時一把刀抵上他的後頸。
“涼涼涼！”伊萬驚恐大叫，同時雙手高舉，作投降狀，“好漢饒命！刀好涼你先拿開！我保證不反抗！”
身後的人：“？”
伊萬：“？？？”
等等？
身後的人呼吸似是一頓，伊萬也幾乎是在同時察覺到不對。
Не.двигайся……
是沙國語？！
沙國語裡“彆動”的意思。
伊萬雖然離開祖國好幾年了，但平常在學校主修的就是沙國語，因此日常中很習慣使用母語。
他太習慣和學校裡的老師華沙雙語交流了，以至於用華國語回答對方的沙國語的時候，他竟然一時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仔細一想——問題大了！
這肯定是入室搶劫！還帶刀！
但這入室搶劫的罪犯，怎麼還會講沙國語啊！
難道……
伊萬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借著黑暗的掩護，調整自己的肌肉狀態。
“請問您……”伊萬用沙國語試著與對方交流。
對方卻幾乎在同時，以沙國語開口：“這裡是哪裡？”
語氣中充滿疑惑。
伊萬：“？”
背後的人：“？”
伊萬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大半夜的闖進我臥室裡，你還問我這裡是哪裡？！
“要不您先把刀放下？太涼了真的……涼得我直哆嗦……”伊萬借著自己不太舒服的名義，不動聲色地調整著姿勢。
隻要稍微再轉過去一點，他就可以抓住對方的手腕，反製對方。
“彆動！”
對方卻更早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尖銳刀鋒緊貼住了他的頸動脈。
“涼涼涼涼！”伊萬尖叫。
這次是這的被涼到了。
救命！那把刀怎麼跟剛從冰箱裡掏出來似的！
是用冰做的嗎！
伊萬從頭到腳一個哆嗦。
成功把自己的皮膚送到刀刃上。
破皮了。
“……”對方一聲不吭，默默地把刀鋒稍微挪開些許。
也因此讓伊萬意識到，對方或許對他沒多少惡意。
難道……真的隻是迷路了？
……
事實證明，伊萬真的沒猜錯。
對方並不是來暗殺他的。
當他高舉雙手，百分百投降並且發誓不會反抗之後，對方就默默地放下了刀。
“呃，你介意我轉過來，跟你說話麼？”
伊萬小心翼翼地請示。
“可以。”對方的聲線清冷，悅耳。
凜冽中卻透著點稚嫩。
是那種很嫩很嫩的，有點兒像小奶貓的聲線。
伊萬慢慢轉過身去。
看到了一位……一位……
“你是coser？”伊萬狐疑。
對方：“？？？”
金發碧眼的少女，身著華麗的貴族長裙。蓬蓬裙下甚至還有裙撐。
是他們沙國舊貴族時代，上層階級的少女才會有的打扮。
……難怪剛才他就覺得膝彎後麵有什麼東西鼓鼓地頂著他。原來是蓬蓬裙啊！
伊萬看著這個麵容姣好、一臉冷漠，手裡還拿著把比冰雪更冷的尖刀的貴族少女。
心情複雜。
這cos的是啥！
是有多入戲啊怎麼還拿著刀子乾起入室搶劫來了！
就在伊萬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也眯起眼睛，戒備地打量著四周。
這裡是伊萬的臥室。
伊萬，熱愛追劇追戀綜的留學生宅男，他的臥室自然不會太乾淨整潔。
被子沒鋪，亂糟糟的一團，還保持著午睡時起床的狀態。
窗戶緊閉，外麵冬雨啪嗒啪嗒地打著，光聽聲響就讓人覺得冷。
哦，這房間確實是冷。
和外麵比起來……
伊萬剛才是從溫暖明亮的客廳裡進來的。剛一進來就被躲在暗處的貴族少女鎖了喉嚨。
此時伊萬背過身來，臉龐迎向客廳的光芒。貴族少女卻是背光的。
貴族少女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在嫌棄這房間怎麼這麼臟亂。
伊萬表情呆萌，心情卻複雜。不由自主地望向對方那明顯不屬於“少女”的喉結。
居然還是個……女裝大佬……
所以這位女裝大佬大半夜的冒著雨，跑到他家裡來玩刺殺py，到底是在乾嘛！
“那個，請問……”伊萬小心翼翼地開口。
話音未落，客廳裡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哈……”
是平板裡還沒來得及按下暫停鍵的戀綜！
伊萬正想解釋，卻見那“貴族少女”身形一閃。
謔！好身手！
伊萬幾乎想在心裡給“她”鼓掌。
這動作，這靈敏，這爆發力。
比起貓咪其實更像豹子。
獵豹！
“貴族少女”追著聲音衝到客廳裡，很快就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是一塊有畫麵的板子。
“貴族少女”很明顯地愣住了。
“這是平板……”伊萬從臥室裡走出來，小心翼翼地解釋。
“貴族少女”皺著眉頭，滿腹狐疑地瞪了他一眼。
伊萬伸出手指，遠遠地指了下平板。
“貴族少女”：“做什麼？”
平板裡持續傳來戀愛綜藝各種誇張的音效和大小聲。
“呃，要不要先暫停一下？”伊萬小聲提議，“不然……有點吵？”
“貴族少女”警惕地看著他，刀子重新舉起來，一聲嗬斥，“彆亂動！”
“哦哦，不動不動不動。”伊萬連忙再次投降。
兩人對峙著。
戀愛綜藝已經快進到大家一起去遊樂場玩。
平板裡不斷傳出過山車轟隆隆衝下索道聲、大擺錘眾人瘋狂尖叫聲，還有旋轉木馬上的溫情閒聊聲。
“……”
“貴族少女”的目光無數次地被吸引。
又強行收回。
一臉“我才不會對這東西感興趣呢！”的高傲表情。
“……要不咱坐下來看？”伊萬小心翼翼地提議。
在對方皺眉頭之前趕緊補充一句，“是我想看！我太想看了！這個戀綜開播前我就在期待了！超好看！”
“貴族少女”：“……”
……
雖然劇情發展有些奇怪，但是總之，“貴族少女”還是勉為其難地和伊萬一起坐下來。
一起看戀愛綜藝了。
為了稱呼方便，“貴族少女”告訴了伊萬自己的名字。
維多利亞。
可以，這很少女。
伊萬也沒多問，隻是打開電視機，又在平板上戳了幾下。
——平板太小。投屏到電視機上看比較方便。
伊萬甚至還熱情地遞過去一杯冰闊落。
沒有人能在看綜藝的時候拒絕炸雞燒烤冰闊落。沒有人！
——哪怕是職業殺手也不能！
是的。
伊萬已經發現了。
在維多利亞出刀的一瞬間就發現，那樣熟悉的刀法，那樣淩厲的氣勢。
他心中隱約有一些猜測，但他覺得太怪了。
所以沒說。
而維多利亞，卻再一次被那冒著氣泡的棕黑色液體吸引。
“闊落？”維多利亞皺著眉頭。秀氣的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美麗冷豔的少女。
“闊落”這個發音對他來說有些奇怪。
伊萬哈哈大笑著解釋：“其實叫‘可樂’！‘闊落’隻是賣萌的說法……”
“賣萌？”維多利亞仿佛化身複讀機。
伊萬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電視裡一陣混亂的尖叫。
維多利亞幾乎跳起來，反射性地握緊匕首。
“彆怕彆怕……是跳樓機。”伊萬示意他鎮定。
“跳樓機？？？”維多利亞眉頭皺得都快從臉上掉下來了。
巨大的電視屏幕裡，戀愛綜藝的十位嘉賓，手拉著手，在跳樓機上放聲尖叫。
維多利亞滿臉不可思議。不知是在驚歎這種被稱作“電視”的存在，還是震驚於竟然有人自願坐上這種處刑機器，而且是當做……娛樂？
娛樂……
“看電視”、“看戀愛綜藝”是娛樂。
“喝闊落”也是娛樂。
娛樂。
是他的國家，所沒有的東西。
伊萬看著他沉默，看著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