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變異種之間的戰鬥,會是什麼樣的？
接近於神明的力量，彼此以巨大的殺意對抗。
徐妄和江耀彼此都動了真格。
想要結束這一切。
不管最後結果任何，想要結束這一切。
是時候結束了。
……不管結果如何,對所有人都是解脫了。
“……嗬。”徐妄悠然操縱著那些毀天滅地的力量。
他感覺到,【塔】在凝聚。
那種足以改變世間一切規則的力量，【塔】級天賦,正在接連不斷地成為他的所有物。
【序列003·導引】
【序列006·造物】
【序列008·認知】
再加上他自己的,【序列002·全知】。
萬花筒般的絢爛碎影在江耀眼前紛飛。
奇怪的是那個明明脆弱不堪的身影，卻在黑色怒海般的攻擊中，巋然不動。
堅定,沉靜。
宛若燈塔。
宛若燈塔，任憑風吹海嘯，電閃雷鳴。
巋然不動。
……陸執。
徐妄微笑著。
他清晰地看到陸執的影子。
“真不錯……”
肌肉在震顫，心臟在狂舞。
徐妄大笑著,自天空穹頂之上，降下更多奇幻詭譎的攻擊。
他等了太久……他已經等了太久。
未竟的決戰。
那麼久那麼久之前的,被打斷,被擱置的決戰。
徐妄毫無顧忌地釋放著攻擊,釋放著自己的本體。
他忽然感覺到自由。
不用再偽裝,不用再隱藏。
不用再遮掩自己的恨,嫉妒,不甘。
那些陰暗的見不得光的惡心粘稠的令人作嘔的——
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情緒。
已經不用再遮掩了。
徐妄聽到自己狂妄的大笑。
他看到他的觸手將江耀撕裂，一次又一次。碾壓式的攻擊。
而與此同時劇痛也如山海般襲來。
徐妄低下頭。
他站在翻湧血浪之上,低下頭。
看到無數荊棘從自己的胸腔裡刺出。
黑色的荊棘。沒有玫瑰。
沒有玫瑰啊……
他的血肉就是綻開的玫瑰。
徐妄忽然又陷入恍惚的幻境。
萬花筒碎片一般，光怪陸離，溫柔旖旎。
他親手製造的，自己的幻境。
“師哥……”
他恍惚著從自己手臂裡,胸腔裡，扯出黑色荊棘。
黑色荊棘布滿鐵刺。
他扯出荊棘時同樣地撕扯出大塊血肉。
“天啟。”
他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少年的低吟。
無數白色光柱自地底升起。
天空墜向大地，大地砸向天空。
自地底衝起的無數光柱，在荊棘鐵刺的折射下無限放大。
如同黑色利劍，貫穿，撕裂，切割，毀滅。
徐妄看到自己從天空墜落。
四分五裂，從那血肉翻湧的觸手王座之上墜落。
啊。這一天終於到了。
徐妄不斷地墜落。
他在天空的倒影中看到那座塔。
【機械齒輪之塔】。
新生的機械齒輪之塔。
漆黑的齒輪，彼此緊密咬合的機械。
緩緩轉動著，堅定平穩地運作著。
徐妄的身體四分五裂，血肉被黑色荊刺貫穿割解。
他在劇痛中，在天空裡，高速墜落。
風聲獵獵作響。音爆擊穿耳膜。
徐妄如同墜向地獄。
卻拚命將手伸向天空。
“師哥……”
他聽到自己鼓動的心臟，已經鑽破胸腔。
熱烈的熾熱的狂亂的腐爛的——在血肉之花裡跳動。
徐妄幸福地望向那座塔。
機械齒輪之塔。
機械齒輪之塔。
師哥的——機械齒輪之塔。
“你來了……師哥……”
他朝天空伸出手，像是要相隔萬裡，相隔萬裡卻仍然拚命抓握。
虔誠而幸福地，觸碰著那座塔。
“你來殺我了……你終於來了！”
江耀後知後覺。畢竟是白癡。
江耀直到此時才意識到，原來天空中那座機械齒輪之塔，已經不是十年。
十年已經死掉啦。
哦，他們不是這樣叫。
人類的話，會管那叫做，隕落。
然後師哥成為了新的塔。
……有點生氣啊。
【序列004·崩壞】。
師哥是因此而成為塔。他繼承了【崩壞】。
是那個人給了他【崩壞】。
那個人給了他自己的燈。
……有點生氣。
不對，應該說是，很生氣。
師哥怎麼可以接受彆人的燈？
師哥出現的一瞬間，攻擊已經到達。
萬花筒般絢爛詭譎的天空，刹那間粉碎。
玻璃般的巨大碎響。橫亙天空。橫亙天空。
仿佛碎裂的不是夢境或是虛偽造物。
是他的靈魂。
變異種會有靈魂嗎？
變異種沒有靈魂。
徐妄感覺到痛。感覺到心臟的劇烈疼痛。
但是他的心臟已經不在胸腔裡了哦。
那個紅通通的，撲通撲通跳著的肉塊，明明已經被師哥打碎了。
被【崩壞】打碎了。
那他胸腔裡麵是什麼東西在痛呢？
好奇怪哦。
好奇怪哦。
徐妄重重墜落到地上。
真奇怪啊他怎麼沒有掉進地獄呢。
背後是龜裂的大地。
無數溝壑如蛛網般飛快蔓延。大地在震顫，天空在割裂。
視野中的一切都在崩壞。
又或者崩壞的僅僅是他自身。
徐妄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
隨即又被肉紅色觸手牽引。
變異種就是有這樣的好處。
很難殺掉。很容易再生。
徐妄在見到師哥的狂喜中墜落。
身體重新拚合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忽然又開始生氣了。
認真地生氣了。
十年為什麼給你他的燈？
他感到不滿。
然而師哥卻連看也不看他。
隻是伸手扶起江耀。
“沒事吧。”師哥說。
【聖愈】。
他看到師哥掌心溫暖明亮的光芒。
……【聖愈】啊。
不是安瓿，而是原生天賦。
徐妄緩慢地眨著眼睛，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大。
他漸漸又開心起來了。
師哥也已經變成了，不是人類的存在。
但也不是完成的變異種。
他知道的。
師哥是不會惡墮的。
過去的無數個世界線裡，他已經嘗試過無數次。
宛若神跡。
師哥永遠不會惡墮。
他隻會毀滅，自我毀滅或者被毀滅。
他的□□可以變成怪物，但靈魂會在染上黑暗的前一刻，毀滅。
所以師哥隻會乾淨地活著。
或者毀滅。
師哥不會惡墮。
徐妄仰起頭。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尋找師哥那座純白的塔。
天空中卻隻有機械齒輪之塔。
真可惜。
還是純白的更美。
更像師哥。
除了新生的機械齒輪之塔，徐妄還看到，遠處天空，那僅僅存在了一瞬的【鋼鐵洪流之塔】，化作光點，熾熱絢爛。
一往無前地來到江耀身邊。
……好煩哦。
“真感人啊。”
徐妄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想把江耀解決掉。
或許留下師哥，和師哥好好聊聊。給師哥戴上戒指。
他帶來了。他一直帶在身上的。
哪怕遭到無數次粉身碎骨的重創他都好好地護在心口的。
師哥的戒指。他要給師哥戴上的那枚戒指。
……又或許就這樣吞噬一切成為神明。
“你們還不抓緊時間嗎？在你們傾巢出動的時候，同儕會已經開始吃自助餐了哦。”
他好心地提醒。
想要結束。想要結束。
無論最後是哪樣的結果，都已經是解脫了。
……師哥果然認真起來了。
江耀也是。
那兩個人臉上有著相似的表情。
真討厭啊。為什麼江耀臉上有著和師哥相似的表情。
站在師哥身邊的本來應該是我。
難道不應該是，由我站在師哥身邊，和師哥一起向怪物江耀宣戰嗎。
那樣才對。
明明那樣才對。
為什麼現在，站在師哥身邊的，是江耀。
而被師哥用槍口指著的卻成了我呢。
“如你所願吧。”
師哥一如既往地簡單利落。
“動手。”
雪白身影如電。
那曾在夢中無數次回憶的身影。
那曾經近在咫尺，曾經被他纏綿愛撫，曾經深深愛著他的雪白身影。
……
徐妄已經無法分清真實與幻象。
又或許他始終活在自己建造的巨大幻象裡。
江耀的【天啟】、【颶風】、【洪流】、【冰封】。
師哥的【崩壞】。
一切的一切，光輝絢爛。
都如同覆蓋整個世界的巨大幻象。
華麗燦爛。萬花筒繽紛旋轉的碎片。
對於他來說，一切攻擊都無法對他的本體造成真正傷害。
因為是世界級。因為很厲害。
因為吃了很多很多很多人。
因為做了很多很多很多事。
不好的事。
哪怕身體被無數次轟爛，哪怕那兩個人聯手不斷對他發起進攻。
他都能在轉瞬間再生。
這就是他一直追求著的力量。
近乎神明的力量。
……他甚至為此放棄了師哥啊。
那可是他以師哥為代價，所獲得的力量。
所以怎麼能不儘全力呢。
他也想給師哥看看，他現在變得多麼厲害。
所以他操控著觸手，無數次地，再一次地，狂亂地湧向師哥。
然而這一次，無論是師哥還是江耀，都已經不是孤軍奮戰。
那兩個人居然配合得很好。
……好討厭啊。
江耀占了他的位置。
江耀怎麼搶走了他的位置。
和師哥並肩作戰的人，應該是我。
本來就是我。本就應該是我。
江耀憑什麼搶走他的位置。
……
徐妄很生氣很生氣。
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就連對師哥他也下了越來越重的手。
算了。
那又不是他的師哥。
他的師哥早就死了。
這個不是。這個不愛他。
這個不愛他的會對他槍炮相向的不是他的師哥。
……
那他的師哥呢？
他的師哥去哪裡啦？
……
他看到師哥的身形閃動，如雪白鷹隼穿梭於暴風雨。
銀白色的光華利劍斬破黑暗，斬落他瘋狂再生的醜陋觸手。
他看到無比醜陋，令人作嘔的自己，在那一刻和師哥那麼接近。
他錯覺自己重新回到師哥身邊。
哪怕師哥是來殺他。
哪怕師哥是在毫不留情的，擊殺他。
那一刻他離師哥那麼近。
那麼痛卻又那麼近。
他好像重新回到師哥身邊。
他好想重新回到師哥身邊。
……
如果粉身碎骨可以回到師哥身邊嗎。
如果徹底毀滅可以和師哥重新開始嗎。
如果被師哥殺掉了，師哥還可以愛他嗎。
如果他向師哥求救，像以前那樣對師哥撒嬌。
師哥還會疼他嗎，還會愛他嗎。
師哥還會救他嗎？
……
徐妄感覺到自己靈魂的崩潰。
明明變異種沒有靈魂。
他卻清晰地聽到碎裂，聽到崩潰的聲響。
啊。
好累哦。
好想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