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蠻正在洗澡。
熱水第一刻打在受凍的皮膚上時引發劇烈癢意,強烈的反差讓本來舒適的水溫甚至有些刺痛。衝淋了一會後,溫蠻才發現他身上還有一些跌倒蹭破的小傷口。
刺痛的癢意被熱水逐漸衝淡,擦乾身體、吹乾頭發後,溫蠻從浴室裡出去。
司戎脫掉了西裝外套,在開著暖氣的室內裡隻穿著單件襯衫。他這會俯身收拾屋子,兩邊的袖子就挽了上去,沒用袖箍,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性。在這個臨時的、假設的“家”中。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到一個洗過澡後加倍柔軟的愛人。
他的眼睛不自覺深邃更暗了,表情卻粉飾得更平靜,做著人類模樣下百分百合格的紳士。
但紳士是可以開玩笑的。
“現在是我不好意思擁抱你了。”
乾淨的愛人,和風塵仆仆的他。司戎再有洶湧的思念和情感上的空虛,也謹記著溫蠻一直以來的習慣。
溫蠻被他說得有些赧然,但是心裡又飄飄然。他看了眼四周,司戎按照溫蠻的習慣,把房間收拾得井井有條,又在這過程中一點點添入他自己的東西。
本來就不算大的房間,現在更“擁擠”,最突出的還是司戎本人。
洗好澡的溫蠻就坐在床邊,微微仰頭看著司戎:他已經整理好自己的了,現在在整溫蠻脫下來的外套,疊好裝袋,等會準備送去乾洗,脫了線的圍巾也被他攥在手裡,他垂著眼看著,似乎在為它的“受傷”而心疼。
溫蠻說道:“你等會幫我塗個藥吧,剛才發現身上有擦傷。”
他用好似很平常的口吻,在冷不防間給了司戎一發子彈。
司戎倏然站直了。
“在哪。”
仿佛是一眨眼,他就到了溫蠻跟前,而圍巾早被扔下。
房間原來有這麼小,他西褲包裹的雙腿如此一邁就到。
溫蠻推起睡衣袖子,給司戎看了一處。司戎的怒火隨著傷口的出現而出現,但傷口“消失”卻不會使他的情緒緩和,反而因為看不見而更焦灼。
他後悔了,之前的他還是太溫和。凱瑞的一隻爪子抵得上他愛人的一道傷口嗎?不夠。甚至溫蠻身上一定還有其他地方受傷。
溫蠻挽褲管挽到一半,他的麵前有了更大的陰影,因為他褲腿挽得不如剛才快,引發司戎心急來看。
地上的投影裡,紳士的樣子是那麼得瘦長,彎下腰,就像個詭異的怪物。溫蠻抬頭,看到男人的臉都快要湊到他膝蓋了,心裡一緊,伸腿踢了他一腳。
這一腳踢在膝蓋上,棉拖柔軟的底搭著西褲,完全不重的力道,卻成功製止了司戎不規矩的進犯。司戎甚至覺得,和淡藍色的棉拖鞋相比,溫蠻的腳背都太單薄了,如果他光腳踩在自己的褲子上,恐怕比一片羽毛落下還要輕。
那多讓人憐愛,司戎甚至舍不得,因為蠻蠻的腳是乾乾淨淨的,他的西褲則是去過外麵的。
兩人看
著彼此,目光無言,但潛藏的湧動似乎被充分接收。
溫蠻先彆開眼睛,放下腿,繼續把沒撩完的褲腿弄到了膝蓋以上,露出膝蓋上蹭破皮了的青紅擦傷。他的皮膚光潔瑩白,一點輕微的傷口都覺得觸目驚心,讓愛的人心痛。
“你也去洗個澡。”
溫蠻囑咐道。
他的潔癖被曲解,有心就馬上變其為愛情:隻要自身潔淨了,就可以親近地碰觸愛人,原本那高不可攀、不可褻玩的愛人,他的身上就會落下自己的指紋。
司戎的喉嚨滾動了下。
“好的。”
他努力平靜道。
“蠻蠻,你先坐著休息,我洗漱完出來再拿酒精和棉棒。”
……
司戎不在,溫蠻才有了空閒去回憶今天發生的細節。
最不可思議的當然是那隻阿戈斯,可除此之外,無論是羅萊蕾還是那隻攻擊他的異種,也同樣值得注意。這段時間以來,異種們的活動似乎變得活躍了,從前IAIT總要費力地海捕信息,在蛛絲馬跡中鎖定可能存在的異種,再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地將其捕獲、對其研究。
而現在,異種主動來到了人類的社會,衝突和攻擊變得頻繁,甚至一些前所未有的新異種被人類發現。這似乎是對研究的一種促進,但似乎也隱含著對人類的威脅。
溫蠻作為異種研究員,作為人類的一員,他的存在都太渺小,他的發聲也顯得無足輕重。也許還有彆人同樣注意到這些細節,並會采取相應的手段與措施。倘若這些秘密要向這整個世界公布,那麼溫蠻希望對方有著匹配的權力和原則。
溫蠻不知道自己的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就當他拿著手機心不在焉的出神時,浴室的門打開了。
司戎也換上了他的家居服。頭發擺脫了造型,為他整個人多添了幾分居家的慵懶,他甚至這會沒戴眼鏡,深邃溫柔的眼眸從一出來,就牢牢鎖定著溫蠻。等著處理傷口的是溫蠻,但卻是他需要溫蠻,所以不能讓溫蠻離開他的視線。
他馬上拿了藥品,過來,也在床邊坐下。
溫蠻先把手給他,司戎握住,牽引到他的範圍內,對那些傷口逐一消毒處理。溫蠻再度經曆了傷口被刺激的神經反應,司戎握他手的力度加大,而上藥的力度則輕了。
“你今天遭罪了。”
司戎突然低聲說道。
“是沒有想到。”
溫蠻實話實說。
“可我這樣的人,近距離研究著異種,就要做好也會被異種主動接近甚至襲擊的心理準備。”
聽了溫蠻的話,男人上藥的動作有些許停頓。
“……我會很擔心你。”
“我不反對你的工作,你所有想做的、要做的事,我都支持。隻是你的工作環境不能為你提供相應的支持和保護,我就會很擔心。擔心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受委屈受傷,就像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