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早晨。
“蠻蠻,你沒睡好?”
男人皺著眉,擔憂中帶著十分嚴肅的神情。
“唔……嗯?沒事。”
溫蠻晃了晃腦袋,從遲鈍中反應過來:“昨晚想了一點事。中午有午休時間,到時候我再回來休息。”
司戎隻說好,他沒有很笨地直接追問溫蠻到底想了什麼事。
“等會吃早飯的時候,我給你拿一杯咖啡。”
兩個人在餐廳靠窗的角落尋了個位置坐下,後來陸陸續續也有不少研究員下來了,不過他們的位置很清淨,無論是溫蠻還是司戎都沒有受到注意。
當送溫蠻走以後,司戎的笑容完全收斂了。他麵無表情地回到房間,審視鏡子裡的自己。
絕對不是研究所工作的事情。那麼是他?
他有什麼好值得蠻蠻浪費寶貴的睡眠時間來思索。好的不需要反複品味的,一定是差的,才會被反複斟酌。
司戎隻能、隻會這樣想。但這是不是溫蠻所想的,司戎無法知道。愛人的神秘與吸引力就在於此,即使他們完全地擁抱、貼合,也不可能徹底探知到愛人內心深處所有的真實想法。猜測乃至不安,都讓對方在愛情裡不斷地增添魅力。
但他一定會做好的。
祂會做好的。
即使犯錯,他也會馬上糾正,絕不再有第一次。
現在,他則要去做他昨天沒有做完的事情:處理一些威脅到他愛人的不安分因素。
……
溫蠻這邊。
辜擎一果真到了會場,並且仍然是會議的主持。
和他相比,部分還在醫院觀察並休息的研究員們仿佛都不夠“奉獻”了。可實際上是辜擎一對於異種研究的熱忱到了變態的地步。可他來,在場的人不會同情他,反而更攻訐他。
麵對當場的質問,辜擎一充耳不聞或者譏笑回應,把他的低情商和無所謂貫徹得淋漓儘致。總之隻表達一個核心:他可以對這件事中的所有研究員負責,有關羅萊蕾的係列研究結果也會馬上在會議上作出報告。但是,倘若有人以此事為借口來算計,那他就會采取極端的方式方法來應對了。總之,羅萊蕾的歸屬和所有,通通沒得商量。
幾乎所有人都不理解,辜擎一為何如此執拗,又如此得沒有眼色。於公於私,他都不應該把這種態度表露出來。
以至於一開始的會議推進得頗為艱難,直到羅萊蕾的報告出現,會場才有了破冰。
辜擎一詳細介紹了發現羅萊蕾的整個過程還有這個異種的生物習性。
“她帶有一定的致幻力,不僅限於聲音、視覺,這使得每個見到她的人眼中的她都具有著不同的樣態。不過,在我所的樣本調查中,麵對羅萊蕾的人所見到的‘羅萊蕾’基本上都還有著一些人魚的特征,比如魚尾、魚鰭等等。”
“至於像相貌、魚尾魚鰭顏色等細節方麵的不同,更多映射了人們各自的擇偶取向。
這使得眾人見到羅萊蕾後,對其具有非常高的好感,進而產生一種‘著迷’‘一見鐘情’的感覺。“
說著,辜擎一出示了當時捉捕羅萊蕾的影像記錄:那些私人雇傭軍正在岸邊仔細地搜索。他們已經確定了羅萊蕾的存在,正不斷地縮小搜索的範圍。忽然,有一個士兵像是失去了自我,直愣愣地走向湖邊、進入水中,他將自己的頭靠近水麵,毫無掙紮地,越埋越深,把自己完全插進了水裡。那之後,一雙瑩白的手臂攬住了他,將他徹底扯了下去。
不會兒,水麵悄然泛起一片深紅。
如果不是殘餘的斷肢漂到IAIT用來搜捕的工具裡,人類根本很難發現這場無聲的殺戮。
畫麵播放完了,現場的氣氛有所改變。
辜擎一掃視會場,想了下,補充道。
“但羅萊蕾並非專食人類,事實上她隻是有這種捕獵的習性。”
他說這句話時,口吻像是在誇獎一個很乖的孩子。
嚴肅的問題,甚至是會引發一部分人反感抵觸的問題,就在這個男人如此荒誕的言語中被消解了意義。
今天上午是B省的主場,而辜擎一全拿來講羅萊蕾,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夠無私的了。可已知他對於羅萊蕾的掌控欲,這就顯得十分奇怪。
所以這些結果被他直接拿出時,反而引起了研究員們強烈的質疑。
辜擎一雖然對人情世故不怎麼通達,但也許更多是一種不屑,人性的這些心理,他抓得十分準確,他直接敞亮地,告訴了在場所有人他的目的。
“我所公開了羅萊蕾的發現過程,是希望諸位也能夠儘快發現第一隻羅萊蕾。”
“異種群的延續有它們各自的方式,但之所以稱之為‘群’,就不會是獨立存在的。羅萊蕾同樣需要繁衍。它們以什麼樣的方式繁衍,要突破這個問題,需要起碼兩隻羅萊蕾才能進行。”
“而比起和其他國家交涉,我們自己內部獨攬再協商,情況會好解決得多。大家覺得呢?”
辜擎一說著,放下話筒,話筒磕在演講台台麵上,發出短暫刺耳的鳴聲。他就在這聲音之中,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在場所有人。
……
散會後,溫蠻被B省的研究員帶著,避開散會人群,單獨見到了辜擎一。
桌麵上放了一杯咖啡,看包裝,還是外麵咖啡店裡打包的,連打包袋都還在。
辜擎一啞著嗓子:“請坐。你今天似乎沒有什麼精神,這杯點給你。”
到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態已是強弩之末,但他撐著精神要和溫蠻談羅萊蕾的事,起碼這時候,他的眼神裡有著光芒。
他甚至因為羅萊蕾,這會用上了他為數不多的情商。
雖然真的很有限。
“謝謝。”溫蠻坐下來,拆開包裝,開始喝著。而這過程中,辜擎一一邊咳嗽,一邊炯炯有神地看著溫蠻,顯然就等他開口了。
“那個紅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