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戎根本不在於辜擎一的死活。隻不過辜擎一倘若被帶走,溫蠻醒來一定會問的。祂今天做得已經很不好了,不能連這點小事都再做不到。
阿戈斯的話很不友好,羅萊蕾暴躁地甩動魚尾,表明自己也絕不好惹。
緊張氣氛一觸而發。
這時,辜擎一竟然有清醒的跡象。
在被羅萊蕾攝取、吸食了血液後,他本應該失血過多深陷昏迷,但當羅萊蕾拔出那些鑽破他血肉的血管和經梢時,辜擎一受的那些傷卻奇跡般得好了——起碼從外表上是這樣。
地上蔓延的黑暗瞬間收斂,羅萊蕾翹了翹嘴角,挑釁地朝岸邊遊近了一些距離。
辜擎一的眼鏡碎了,他隻能看到模糊的世界,而眾多粗糙的色塊中,他還是一眼看到了向他遊來的羅萊蕾。
他手撐地麵,踉蹌地坐起來、站起來,最後又撲倒在了岸邊,手掌蹭過粗剌的草叢,掌心多了幾l道暗紅。湖邊的異種忍耐地咽了咽口水。
一身狼狽的研究員忘記了任何注意事項與危險,他朝水裡的羅萊蕾伸手。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不可置信,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
辜擎一馬上想起羅萊蕾的能力,她是自己眼中的她,於是辜擎一責怪自己,他顫抖地摘下支離破碎的眼鏡,隻能潦草地用指腹塗抹擦拭,為的不過是儘可能能看清,確認眼前這一切隻是自己愚蠢不堪的幻想。
人類做著這一係列看起來可笑的行為,羅萊蕾隻是歪了歪頭,無所謂地等待著。
發情期中的它會迎來許多變化,所以亟需愛人和食物。在剛才淺嘗即止後,它兩側的魚鰭蛻化成為了手臂,魚尾也從漆黑逐漸開始向金色靠攏。可辜擎一眼中的它全不是這樣——
他的珍寶,他的羅萊蕾變得麵目全非,那些後背的血管瘤子從後往前蔓延,甚至爬到了它的臉上。它瑩白的手臂變得僵硬、死白,掉下血肉,場麵如同石膏損壞簌簌掉下來幾l塊,不血腥,但尤為恐怖,大型的鰭就在原本長手的位置長了出來。
難道他希望羅萊蕾長成這個樣子?
可是這樣子的羅萊蕾又和溫蠻當時描述的模樣很像……他究竟為什麼突然看到了這樣形態的羅萊蕾……
辜擎一真的不能明白。
人類的情緒很明顯,司戎甚至不用看到辜擎一的臉。他朝著水中的羅萊蕾,勾起輕蔑而嘲弄的微笑。
[人類喜歡好看的皮囊。]
他對羅萊蕾做口型。
顯然,發情期的羅萊蕾因為某些特性,暫時失去了對它致命的誘惑力,甚至在它的獵物們眼中變得無比醜陋和恐怖。
羅萊蕾齜了齜牙,不甘示弱。
[那看來你的人類也隻是喜歡你的皮囊?]
羅萊蕾覺得麵前這個阿戈斯糟糕透了,嘴和它們本體一樣又黑又大,儘講一些惡心人的話,難怪它們在異種群中從不討喜。
辜擎一可
看不到後麵,他以為是自己的態度讓羅萊蕾生氣了,它變得冷漠……也許馬上就會離開,在它自由了的現在……
“不!”
辜擎一整個人撲過去,上半身因此重新沒在水中,他用重新的狼狽,換挽留的機會。
“羅萊蕾,不要走……!”
他嗆到了水,但不管不顧,抓住了羅萊蕾後,就緊緊地抱著它,抱著他傾注了所有心血、也許還有所有情感的異種。
湖水並不算清澈,可足夠辜擎一看清楚羅萊蕾的魚尾——也真的從他原本所見到的純白變成了黑。
它已經從“美麗的造物”中被除名,而且這樣近地挨在一起,辜擎一真正切身感受到羅萊蕾的體型有多麼巨大,任何一個人類在羅萊蕾麵前,都是在它的掌控之下。
羅萊蕾看著這個人類男性驟然轉變態度,從震驚畏懼到慌張挽留。它豔麗的臉沒有絲毫動容,直到它在辜擎一的一聲聲乞求中聽夠了,滿意了,它才勾起嘴角,手輕輕覆蓋上辜擎一的後背,那就是它現在的“纖長輕柔的側鰭”,羅萊蕾回應了人類同等的擁抱。
辜擎一看到的是自己被巨大的魚鰭裹住、纏緊。比水更濕滑黏膩的觸感覆蓋在背後,人的生理感官對天生難以接受的事物永遠保留有一種下意識的排斥反應,但辜擎一忍住了。他的視線隻盯著羅萊蕾的臉,辨認它還有沒有不高興的情緒。
羅萊蕾徹底滿意了。
它製造了一個更小的牢籠,現在進籠子的對象換成了人類,它看中的人類。
羅萊蕾帶著辜擎一緩緩向後遊,和岸上的司戎溫蠻逐漸拉成了對角線。見狀,司戎抱著溫蠻,朝岸邊靠近。
“彆過來!”
辜擎一大喊。
“司先生,你帶著溫蠻走……”要傳達清楚這些話,辜擎一耗費了不少力氣,他慘白著臉,但很堅持,“不用管我……羅萊蕾現在的情況很不對,你們回去見到IAIT,讓他們來找我……”
司戎覺得辜擎一太天真了,也許他能夠捕獲羅萊蕾一次,但是什麼自信,讓他覺得人類能一再地捕捉到羅萊蕾?但他沒有提醒,這不是他的義務。
“好的。”
司戎當即停在了原地。
“祝你好運,辜所長。”
他微笑地說著敬告的話語,摻雜薄涼的不安好心。
司戎看著辜擎一被羅萊蕾拖入水中,憐憫地想,人類能適應水下的生活麼,真可憐呐。
隨後他橫抱起溫蠻,步伐穩當而矯健地向樹林外走去。
睡吧,睡吧。
凱瑞被殺了,辜擎一被帶走了,B省的IAIT炸了個大洞……一切惹人不快的事物都會被逐一解決,等到蠻蠻醒來的時候,就什麼都不需要操心煩惱。他們也就可以啟程回家。
那麼下一步,該找誰的麻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