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司戎不明白的話,又躲起來,不過是在司戎的懷抱裡,司戎還能感受到溫蠻真切的體溫。隻要這樣就足夠了,司戎可以不去想任何其他的,他現在的腦子也根本想不了其他的。
司戎心有餘悸,哪怕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但他還在患得患失。
“先生,先生!兩位請跟著走,疏散、疏散!”
身邊有聲音,是突破進來的警員,一隊直衝向歹徒,另一部分則負責對群眾進行撤離疏散。
兩人都驚醒了。回過神的司戎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大衣緊緊裹住了溫蠻,攬著他疾速往外走。就在他們腳下,一條黑線在無數逃難群眾的影子裡穿行,折返回去,祂還要繼續搜索、尋找。
但那就不是對愛人的了,而是對敵人。
“你們,快,快!注意腳下安全!”
身後,不斷還有警員的催促,許示煬以及休菈也快步跟上了隊伍,許示煬還牽著那個梳羊角辮的孩子,走了一段,許示煬才把目光從前方那件黑色大衣勾勒出的纖瘦背影中撤回來。他低頭看了眼身邊貼著自己的小小生命,直接一把孩子撈起,牢牢地抱在臂彎上,另一隻手給她抹了下淚珠。
他低聲道:“彆哭,帶你去找媽媽。”
……
他們出來的時候,中央水秀廣場已經站滿了被疏散的人群,更遠處的警笛聲和救護車聲交織作響,人群嗡嗡,但隨著第一聲嚎啕哭泣,廣場上空都沉寂了。
這是沒有人希望遭遇的事,他們現在在這裡的人可以哭泣,但還有人倒在血泊中,他和他的家人承受更大的恐懼和痛苦。
有擔架被抬出,在那上麵的血水如一旁的地麵噴泉汩汩而流。司戎立刻摁住了溫蠻的臉,遭遇重大創傷後不適宜再受到刺激。
等擔架過去後,司戎低聲對溫蠻說:“我們回去了。”
正說著,幾名特警上前圍住了他們,還包含休菈與許示煬。
“幾位請等等,我們想要和你們了解一下當時的一些具體情況。”警方很快找到了他們這幾個現場受挾持的人質,邀請他們留下來做筆錄。
最彬彬有禮的男人卻是態度最冷漠尖銳的。
“不。現在我們要回去。”
司戎的反應讓幾名警察感到棘手,他們大抵知道是對方的伴侶現在情緒不太穩定需要安撫,他們對這樣的遭遇予以充分同情,但還是希望能夠得到配合。
但司戎的態度沒得商量。
他隻知道自己現在該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帶溫蠻即刻回家去,多耽擱一秒鐘,都是對溫蠻的失信。
司戎抬步就走,隻甩下一句話。
“找其他人,這裡就都是。”
幾名警察聞言皺眉。雖然情有可原,但對方的態度和言語讓人不能苟同,他可以心疼自己最心愛的人,但不該對正常執法的警方發泄敵意,並且公然漠視其他人質的心理創傷。
“先生!”一名警員提高了聲調,“請
你冷靜一點!”
司戎停了下來。呼啦啦的大風亂作,吹得那件有分量的黑大衣像一個抽象搖曳的鬼影,司戎卻穩穩當當,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淩亂。他鏡片後的眼睛開始變得濃黑,並鎖定了衝他說話的那個人類警察。
為什麼要阻止祂……
一旁,休菈臉色突變,一狠心一跺腳,雙眼一閉就想衝進對峙現場。
瘦長鬼影般的黑大衣裡探出溫蠻的臉,仍有一些蒼白,且被這份黑色襯托得更加惹人注目。一些不重要的細節甚至都因為在這張臉上而得到凸顯:乾燥到有些許細紋的下唇、藏在大衣和圍巾之間稀碎的發絲、眼角不知道是灰塵還是小痣的陰影……這些都沒有鮮豔的色彩,但就是緊緊能抓住人的眼球。
溫蠻改用單隻手抓住大衣的領口,空出來的那隻則拉住了司戎。
“沒關係。”
“該配合的,我們配合一下。”
隻是一隻手,但好像最牢靠的鏈子,治住了最凶猛的怪物。或許本身無所謂是不是最牢靠,隻需要冠以溫蠻名號的任何東西就夠了。
……
媽媽找到了孩子,比孩子哭得更大聲。
小姑娘從剛才到現在還懵著,但在熟悉的擁抱和熟悉的味道裡,她也終於得到了無限的安全感。她原本整齊的羊角辮隻剩一邊了,她用死去的那邊蹭著媽媽,在媽媽懷裡撒嬌,因為沒關係,明天新的羊角辮又會從媽媽的手裡生長。
這一幕,溫蠻覺得熟悉,因為他覺得司戎就像那個仍然驚魂未定的母親,他們有著完全一致的情感。
所以他也要給予司戎無限的包容和安撫,不要讓他帶著害怕過夜。
溫蠻直接給了司戎一個擁抱,不管是否有其他人在場。
從方才就維持一個姿勢坐著等待的司戎陷入了愛人溫暖的懷抱,蠻蠻剛才進去接受簡單的筆錄問話了,所以他在外麵等,他利用這個空檔讓分出去的祂做完了事情,一個歹徒當場被擊斃,他沒有辦法,但剩下的兩個會死於“臟器崩裂大出血”的意外。可那是祂做的,他還需要等待,司戎甚至不知道披著人皮的這部分自己等蠻蠻等了究竟多久。
他沒有怪蠻蠻,隻是有點恐懼,恐懼到明明一牆之隔,他可以更輕易地尾隨偷窺,但是他忘記了。
繭晶,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