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示煬的情緒因為突然的偷襲中斷了。他和攻擊他的這個中年男人展開了搏鬥。
他身上特警的體能和技能還沒有退化,但他發現中年男人竟然也能和他打得有來有回,甚至因為手上有根鐵棍,反而讓許示煬受到了一些壓製。
但許示煬也有狠勁。他找準時機,一個飛踢,踹向對方手腕,踢飛了鐵棍。夾克男見狀,又從胸口抽出一把刀,朝著許示煬直衝來。
高處的攝像頭如實地記錄著這一切,攝像頭紅眼閃爍著,開始飛快計算,一串命令在後台飛快地處理、發布,於是,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鯊魚遊入了暗網的世界。
時間,地點,任務,價格……全部標注。
相信很快的,一波接一波的“清道夫”就會到場,直到把許示煬這個危險分子清除。
在攝像頭背後的“他”看來,許示煬的死亡是注定了的結局,就像之前“他”清理掉的兩個越界的人類一樣。所以“他”隻留下一台看著現場的眼睛,剩下的監控全都不感興趣地轉走了,去追尋它真正想要見的人。
可海倫去哪裡了?
攝像頭左右搖擺,卻失去了溫蠻的行蹤。
打鬥的聲音明明那麼明顯,海倫卻對這場因他舉辦起來的競技賽一點也不感興趣嗎?攝像頭後的“他”有些沮喪,這短短幾十米內的監控陸陸續續地結束征調,回到它們原先的崗位,隻剩下最後一台還在忠實記錄著打鬥現場的攝像頭,畢竟“他”是清道夫之後的清道夫,要把所有的現場監控痕跡都銷毀乾淨。
“他”眼前突然黑了!
不是設備故障,而是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內遮住了監控的鏡頭。收到緊急反饋,這周圍最近的幾台監控立刻被調動,但很快,每一台監控都被黑色的流體物質扒住。阿戈斯捂住了這些討厭的眼睛,觸肢形成探針,穿透了每一個攝像頭,報廢形成的火花在這個街道上輪番上演。
隻剩下一個。
阿戈斯活動著,黑色的身體鼓動不定,對於祂來說這也許隻是伸個懶腰,但同時也在給予鏡頭後的怪物威懾。
“抓到你了。”
祂陰惻惻說道。
不知不覺,晶藍色的觸須也順著杆子一直爬到了攝像頭的背後,熟練地拆解那些連接線的絕緣層,一根極細的觸須連接到了裸露出來的金屬線上。
繆一進而補充:“彆想著逃跑,不然你前麵這位的脾氣可不好。”
黑暗中,攝像頭的紅光閃爍不定。在單純的監控儀器中,“他”無法發聲,但“他”有情緒。
[異種?我討厭異種。]
這話被連接入設備,正在追蹤並且已經追蹤到對方的繆一一同捕捉到了。祂不由得笑了。
“那你又是什麼東西?我倒是知道人類中的一部分對異種的存在深惡痛絕。可你是人麼?”
“一套算法?一個設備?還是稱呼你人工智能?一個冠以‘高科技’名義、本質上由人類操控的東西,沒有自
由,沒有身份,甚至還要煞費苦心地盜竊一具有著人類外表的軀殼來用。”
[人類輕蔑異種,而異種輕蔑機器,你們不是正在做和你們嗤之以鼻的人類一樣的事情嗎?]
麵對繆一尖刻的言語,“他”有反應,但情緒並不突出,“他”沒有身體的束縛,但思維框在機器的冰冷中。他這樣的反應,甚至稱不上是一種生氣。
[我很遺憾,任何生物都無法認知、也不願承認,這個世界上有超出自己同級維度的其他生命形式。我有沒有自由,有沒有自我,是由我自己來決定的。]
阿戈斯聽不到雙邊的交談,但祂對這件事有著非常明確的態度。
在這一片監控失靈、繆一布下天羅地網的環境裡,阿戈斯無所顧忌地釋放自己。祂以無比巨大的姿態出現,原本遮在攝像頭前的還是祂的全身,現在隻是祂的“一隻手”。祂把弄著手裡突然變得極小的玩意,漸漸地,每一根觸肢都在施力。攝像頭在祂手中雖然還完好無損,但那種感覺幾乎像是完全捏碎了。
“你所做出的一切,本質上不過是倚仗沒有誰可以捉到你。”
“他”靜靜地、無所謂地聽著。
“我不管你是什麼,最終會變成什麼。但你對溫蠻的一切感情,一切行為,最開始都不源於你自己。你遵從著指令,監控、觀察溫蠻,作為彆人那種粗魯愛情的幫凶,不,或許那個人隻當你是一個趁手的工具。異種裡也有像你這樣‘學會愛情’的異種,靠著不斷寄生,侵占彆人的思想,竊取彆人的感情,然後就真的以為那些都是自己的東西。”
“而你……充其量是在拙劣的模仿。”
它憤怒了。
但沒有實體的人工智能,在限定範圍內被掐斷了幾乎所有登錄口後顯得十分被動。不過,它還可以聯網,可以報警,可以通知IAIT,讓異種成為公之於眾的秘密。讓麵前這個黑漆漆的怪物再也沒有辦法留在溫蠻的身邊。
在繆一的感知中,監控攝像頭承載的網絡平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紅點,這些就是這個人工智能鮮活的“神經元”,它在這樣小的一個單位麵積中,有著比繆一還要豐富複雜的處理感官,現在,這些紅點全在膨脹、發亮。繆一監測到了它高度活動的跡象,意識到了這個人工怪物正在采取行動,祂們現在應該立刻絞殺對方。
在網絡世界中捕捉並追殺,這對於繆一來說是頭一遭,有些難,但它儘量在做。
晶藍色的絲須瞬間分裂成無數份,朝著每一個猩紅的亮點圍剿,紅點則開始迅速撤退,以毫秒為單位的攻防戰爭拉開了。繆一要留住人工智能,甚至直接殺死它,而人工智能需要做的就是發送指令,讓這兩個異種的身份、地點通通暴露,並且為人類捉住祂們留下機會。
這場微縮的戰鬥發生在一台攝像頭裡,阿戈斯還不能夠下場。祂當然也可以讓觸須縮小到可以鑽進設備內部的大小,但那隻是設備的硬件,並不能抵達真正交鋒的位置。
這讓阿戈斯不得不耐著性子等待結果。祂很
煩躁,明明是祂的事情,他有立場和身份,但偏偏沒有用武之地,最後好像祂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這讓最在乎名分的阿戈斯非常不爽。
也許祂即將到來的築巢期也在加深著這種負麵的情緒。
祂轉向人類那邊的“戰場”——
在人工智能發布的任務下,不少亡命之徒擁聚在了這裡。許示煬年輕厲害,但他畢竟是一個異種特警,更擅長對付的是異種,雙拳難敵四腳的情況下,他漸漸落了下風,隻能保證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不被這些歹徒抽出的管製刀具刺中。
人類的戰場,怪物的戰場,是如此得涇渭分明,互不乾涉,因為他們都在打鬥中逐漸迷失了自己,根本無暇顧及外界……現代的街道也瞬間退化成為了幾千年前的鬥獸場,無論哪一邊,今天都要分出勝負和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