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戈斯剛從人類的社交晚宴上離開。
這一年,雖然不知道是祂混入人類社會的第多少年,但祂成立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哈,異種來研究異種生物科技。
在享受過醇美的葡萄酒後,身上這身西裝就沒什麼用處了。阿戈斯扯下了這層人類擬態的偽裝,本體和暗夜融為一體。
祂肆意地穿行在城市上空,那些過剩的光源在短暫的幾秒鐘內被吞噬,幾秒鐘後又像是被粗略咀嚼過後吐了出來。司戎不得不承認,以阿戈斯的本體活動舒展,會令祂更自在快樂。
事實上,阿戈斯的本體龐大且強悍,還有恐怖的觸肢,司戎很滿意這樣的身形。但與之相對,祂對阿戈斯那基因裡甜膩得發嘔的本能厭惡無比。
司戎對其餘的同族那些蠢得可笑的行徑實在不願意多談。在自私地率先用完唯一一次擬態變成人類的漫長歲月裡,哪怕司戎也遇到過其他模樣的阿戈斯同類,但他從來不與其餘的阿戈斯有過任何交流。
現在的生活沒有任何不好。
人類雖然有許多無趣又醜陋的一麵,但他們締造的鋼鐵城市和享受的生活讓司戎很滿意。最重要的是,人類裡幾乎沒有符合阿戈斯愛情標準的“伴侶”,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司戎還挺喜歡人類的。
本體下的阿戈斯對一切的感知更為敏銳,黑夜中最僻靜的角落也能儘收眼底。那是一種莫名的直覺,外加奇異的吸引,總而言之,本來還很漫不經心的阿戈斯被一個角落纏住了,龐大的黑影全部朝那降落。
雖是角落,但這裡有月光。司戎挪了挪龐大的身軀,月光重新照回了這裡的地麵。
但似乎還不夠。
於是西裝紳士的皮囊重新安了上去。
皮鞋嗒嗒的聲響驚醒了月光下的生物,司戎和“它”對視上了,但夜視能力極強的阿戈斯這時候卻像是近視動物,還特意用觸肢輕輕勾開了包裹的繈褓。
漆黑的觸肢,淺藍色的包被,微微睜開的眼睛。
一個人類小崽子。
不,司戎很快自我否定。
人類不會這麼香,像是拚命發出所有的力氣製造動靜,來吸引其他人,以此從這個寒冷又窘迫的冬夜裡脫困。
就連阿戈斯都被吸引到了。
“你是什麼?”
帶著探究、懷疑、戲謔的口吻,司戎開口了。
他沒有把麵前這個和人類嬰兒長得一樣的生物當作人類看待,也許,司戎想說的是“怪物”以及“同類”。
但這個同類當然還不會回答他,隻是睜著幾乎已經要和月光一樣澄澈如水的眼睛。
他讓人心軟,但引起司戎的警惕。這隻阿戈斯最討厭讓自己情緒與行為不受控的潛在危險因素。
觸肢收回來,整齊的繈褓經曆這一回變得淩亂,徹底蓋住了幼崽的臉,但蓋不住對方的氣味。
很快,一些周圍的生物就都被吸引來了。
來得最快的是
嗅覺最敏銳的蛇鼠豺犬一流的陰暗生物。祂們對這樣的氣息簡直無法抗拒,但礙於阿戈斯的存在,祂們隻好竊竊地觀察,等待並祈禱阿戈斯這個大怪物不要多管閒事。
祂們翹首以盼,摩拳擦掌,畢竟阿戈斯的確都不愛管閒事,所以那個可口美味的生物最終會歸祂們所有,祂們隻需要和身邊這些家夥角逐爭搶……
連同貪婪分泌的腥臭涎液一起落下的,是異種的頭顱。
其他的異種嚇得吱哇亂叫,驚懼又有些憤怒。
觸肢在地上摩擦般地甩了甩,如同巨蟒的尾巴、古樹的根係,吃掉了沿路的月光,並發出低沉的窣窣聲。
“太吵了。”
司戎說道。
說著人類的語言,而不是異種的話。無所謂對麵的異種能否聽懂。
因為很快,這些異種就都死乾淨了——被巨型的阿戈斯絞殺得連屍體都沒有留下,隻有地上幾灘惡臭的粘液,也許明天清晨會引起路人嫌惡的表情。
第一波來的是不懷好意的異種,所以司戎把祂們都殺了。
他回過頭,對那個半遮半掩的繈褓說道:“祂們可不是好東西。”
所以彆選祂們,也不要落在祂們手中。
那麼第一波呢?
也許還會有更多被吸引來的生物,其中總會有好心又善良的收養者,讓這個天見可憐的小崽子活下去。
——如果他今晚沒有被拯救,恐怕一定會死在這個寒夜。
既不希望這個生命死掉,那麼拯救他的人為什麼不可以是自己?
這個念頭在司戎腦海裡浮現的時候,他已經抱著這個繈褓裡的生命回到了家中。為了防止刺骨的寒風,觸肢做窩,雙手做搖籃,防護的架勢可謂是密不透風,不過包被還是露開了一點縫隙,也就順勢露出了那張恬淡安睡的臉。
“他”竟然可以這樣無知無畏地睡著,明明先頭差一點會死掉還發出求生信號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