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鐘站在禮台上,百無聊賴的聽著台下激烈的鼓掌聲,其實他不怎麼在乎,不論是那些因為他上台送花而沸騰的歡呼聲,還是那些因為他而起的議論。
昨天班主任在晚自習的時候說,讓他上台送花,當時他一起打球的兄弟還問他,“你真要給轉學生送花啊?”
“對啊。”陸鐘轉了轉手上的筆,聽到整個教室都是對明天畢業生動員會的議論聲。
他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也知道年級裡是怎麼傳他和秦小蕾的緋聞的,陸鐘不製止不是因為默認,而是因為不在乎。
就像此刻,他把手上的花遞給秦小蕾,誠心說了一句“祝賀你”,他覺得秦小蕾很好,值得他送上這句祝賀,除此之外好像就什麼彆的感覺也沒有了。
陸鐘站在原地,看著台階上沈央央一步步的走上來,七中的禮台設計得很有藝術感,在左邊靠牆的位置,是一個半弧形,地上因為今天的動員會鋪著紅地毯,禮堂的采光不是很好,燈光都集中在中間門位置,房子邊緣的光線未免有些暗淡了。
沈央央走在一半明亮一半陰影的光線裡,手上拿著一小束鮮花,身後是越發響亮的鼓掌聲。
陸鐘眯著眼睛打量了她片刻,隨即抽回視線轉向台下,他看到前排有幾個男生,不顧老師的嗬斥,站起來一個勁兒的給沈央央大力鼓掌。
就像是不被主人注意的小醜,陸鐘忽然嗤笑了一聲。
沈央央上前給林定送了花,她經過自己的時候,陸鐘聞到了一點特殊的香氣,特殊但熟悉,陸鐘忽然回憶起有一次她湊近問沈央央,“你身上搽了什麼?”
沈央央回頭看他,那是他們念初中的時候,初一還是初二,那時候兩人都沒有什麼避嫌的意識,他進她臥室就像進自己的那樣隨意。
“沒搽什麼啊,麵霜算不算?”她不覺得兩人的姿勢太過靠近,陸鐘卻在對上她疑惑的眼神後,感到一種無法名狀的悸動。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場合,忽然回憶起很久之前的這件小事,隨著一個個異性上台給優秀學生代表送上花,台下掌聲雷動,禮堂裡分外嘈雜。
陸鐘在這樣熱鬨的氛圍裡看沈央央,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並不把台下的追捧當一回事,安安靜靜的站在林定身前,隻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虛空中的什麼方向。
她在看什麼?陸鐘在心裡想,隨後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
事情隻發生在一瞬間門,陸鐘發現沈央央看的是他那個位置的天花板,他還沒想清楚片天花板有什麼好看的,位於他頭頂的那盞燈就突然墜落下來。
這一切都發生得很快,陸鐘來不及反應,本能的看向離他隻有幾步遠的沈央央,在大腦意識到之前,他就已經叫著對方的名字朝對方撲過去,試圖用身體為她擋住掉落下來的燈泡碎片。
他身高比沈央央高許多,站在沈央央的左邊,正好能把她整個人全部覆蓋住,玻璃燈砸下來碎成了不少碎片,一些玻璃彈起來刮在了他的小腿和垂下來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道小傷口。
“你沒事吧?”陸鐘沒感覺到傷口的疼痛,拉著她的手檢查她身上有沒有被劃傷。
這時候他才聽到禮堂裡的尖叫聲,因為禮台上突然掉下來一盞燈,整個會場陷入了一片嘈雜中,不少人甚至要衝上禮台。
陸鐘猛然回頭,他忽然意識到一點,他站的位置是在秦小蕾的前方,而那盞燈正好是在他們兩人頭頂。
那盞燈掉下來的時候,秦小蕾正在端詳手上的這束花,陸鐘站在她前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對方寬闊挺拔的背影,夏天天氣熱,他沒穿校服外套,小臂露在外麵微微曲起,皮膚是小麥色的,修長而有力。
她回想起陸鐘低下頭,真誠的祝賀她的模樣。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她頭頂上的燈突然掉落下來。
時間門在那一瞬間門變得很快,又變得很慢,秦小蕾是聽到周圍同學的驚呼,才發現玻璃燈直直的朝她落下來,她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驚恐,隨即下意識的去找身前的陸鐘。
仿佛對方的動作被一幀幀的放慢了,秦小蕾抬起手想抓住陸鐘的衣角,而對方卻喊著沈央央的名字,快速的從她身前略過去,沒看她一眼,秦小蕾眼睛微微睜大,感到很困惑,這一刻她甚至都沒辦法去注意頭頂上正砸下來的燈。
燈落下來,砸到了她的背和肩膀,秦小蕾感到疼痛,而在一米之外,陸鐘護在沈央央身前,地上彈起來的玻璃碎片被他擋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片劃到沈央央身上。
現場的慌亂很快被老師們安撫下來,校長通過話筒一遍遍的重複,“大家不要亂走,大家不要亂走。”
有老師快速的靠近她,一臉擔心,問她,“除了肩膀還傷到了哪裡?”
秦小蕾木訥的回答,“沒有其他地方了。”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被砸到的一瞬間門她閉上了眼,因為沒希望過有其他人能幫她,所以隻能閉上眼睛默默承受,被老師問到的時候,又下意識的出於不想給彆人添麻煩的想法,這樣回答。
她似乎總是這樣,怕麻煩彆人,不敢表達自己的喜好,所以總是被忽略,所有人在做選擇時都會下意識的放棄她。
在被扶著去醫務室的時候,秦小蕾下台階時抬頭,發現陸鐘終於將目光看向了她,兩人隔著人群對視了一眼。
秦小蕾忽然記起,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陸鐘心動,正是在一次被對方救了的情況下。
她剛到七中的時候,獎學金要寄回家,生活費並不夠用,經過家那邊的親戚介紹,周末的時候會去酒吧裡打工。
酒吧裡兼職一個晚上,掙的錢能抵上在其他店裡做兩三天,再加上有同村的姐姐照應,對秦小蕾來說這份工作算得上是待遇優厚。
而她和陸鐘的交集,正是在那家酒吧裡,她被一個客人借著耍酒瘋的勁頭糾纏,當時同村的姐姐忙得脫不開身,領班又當沒看見,秦小蕾感到絕望時,陸鐘卻突然出現。
她轉到三班後,雖然認出了對方就是當年在虞山迷路的少年,但兩人許久沒見,她剛來又聽了不少關於陸鐘的傳聞,因此不太敢靠近對方,開學一個星期,兩人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可那個時候陸鐘卻一眼認出了她,直接語氣不善的叫那個耍酒瘋的客人滾,然後看著她疑惑的開口,“你在這裡打工?”
為什麼都不問她的名字就直接叫“你”?他們很熟嗎?秦小蕾一頭霧水,不確定陸鐘是什麼意思,“你認識我?”
陸鐘突然笑了,仿佛她問了一個很惹人發笑的問題,“三班的轉學生,虞山的秦小蕾,你說我認不認識你?”
原來他還記得自己,甚至一開始就認出了自己,秦小蕾說不出當時心裡是什麼感覺。
有陸鐘出麵,領班自然不會再冷眼旁觀,那個耍酒瘋的客人一開始見陸鐘是個毛頭小子,還想繼續由著性子耍橫,可很快在看到領班對著陸鐘點頭哈腰的稱呼“陸少”後,立馬就明白過來了這恐怕是個硬茬子。
頓時酒瘋清醒了一半,罵罵咧咧了幾句之後,到底不敢再糾纏秦小蕾,灰溜溜的走了。
秦小蕾在這件事後,還被領班和同村姐姐旁敲側擊的問了好幾次關於陸鐘的事,她統一都回答對方和自己隻是普通同學,或許是看不慣一個班的被欺負,所以才出手幫了自己一把。
從那以後,秦小蕾就感到領班對自己的態度好了許多,自己遇到了麻煩也會出手幫一下,再之後,因為課業的負擔逐漸加重,秦小蕾辭了酒吧的兼職,不再在外麵打工一心學習。
但陸鐘幫了她這件事,她卻一直記在心裡。
或許是這件事帶給她的潛意識,秦小蕾總覺得在遇到麻煩的時候,陸鐘都會像在酒吧的那次一樣出手救她,所以這次燈落下來,明明燈就在她的頭頂,離沈央央還有一小段距離,他卻直接想也不想的奔向沈央央的時候,自己才會那麼失望吧。
秦小蕾捂著流血的肩膀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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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生動員會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天了,七中校內還對當時燈落下來的小插曲議論不斷。
甚至陸鐘當時一個箭步衝上去把沈央央護在身後的照片,經過一天的發酵後開始在年級裡瘋傳開來。
“為什麼都沒有人注意到同樣想把你拉開的林定?”聶如摸著下巴感歎,對林定的無人問津感到不科學,再怎麼說林定也是七中的校草之一,再加上學霸的身份加成,人氣並不比陸鐘低好吧?
“可能是因為大家對多線條的感情糾葛更加感興趣?”沈央央認真思索了一下後回答。
聶如翻了一個白眼,什麼叫“多線條的感情糾葛”?就不能換一個通俗點的說法,直接叫三角戀嗎?而且沈央央這事不關己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搞得她都差點以為她不是三角戀裡的當事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他們兩人去小賣部買水時,聽到的一陣討論。
那幾個女生應該是沒注意到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說話的聲音沒有壓低,“你看這張照片,我感覺陸鐘還是更在乎我們校花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