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央央放學後照常和林定一起回家,兩人走在路上,本來並沒有人說話,忽然林定轉頭問她,“你和陸鐘鬨彆扭了嗎?”
這是很少見的事情,人和人相處總有發生矛盾的時候,沈央央當然也不例外,但這件事發生在她和陸鐘之間,而且還持續了好幾天,就很奇怪了。
“對啊,”沈央央頓了頓才回答,不明白大家為什麼都是選擇來問她而不是去問陸鐘?
林定噢了一聲,沒再繼續問,倒是沈央央語氣有點好奇,“你不問我和他因為什麼鬨矛盾嗎?”
林定想了一下回答,“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會聽。”
這似乎一直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林定沉默但周到,他其實不太關心這些誰和誰又鬨矛盾了之類的小事,林定的生活中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但如果是沈央央有話要和他傾訴的話,那麼他願意聽。
至於沈央央如果不願意說,那麼他也不會多問,他就是這樣的人,沉默溫吞,像是一座冰山,海麵下的內心再波濤洶湧,海上的山體看起來還是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紋絲不動,陸鐘曾經私底下吐槽過他”悶葫蘆“,並且下斷言他這樣的肯定八百年也追不到喜歡的人。
傅易真和陸鐘從來沒把他當成威脅過,林定知道這一點,但他沒辦法改,家庭對人的影響真的是巨大的,他小時候對無法拯救自己媽媽的無力感,似乎延續到了現在。
林定有時候也不知道智商高對他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老祖宗曾經有一句話,福禍相依,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合時宜的天賦,或許更多的給人帶來的是災難。
就像他現在還能記得四五歲的時候關於他媽媽吳玉熙的記憶,吳玉熙叫人喜歡叫疊詞,她叫林定“定定”,叫他爸爸林封“封封”,林封偶爾回家,這時候吳玉熙就會像魚兒見了水一樣圍上去問長問短,“封封你吃這個菜好不好吃”“封封你抱抱我好不好”。
而大多數時候林封是不回家的,這時候吳玉熙則會眼淚汪汪的抱著他坐在門口,止不住的問他,“定定,封封為什麼還沒有回家?”
林封為什麼不回家?五歲的林定當然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他卻因此記住了吳玉熙不停的向林封表達自己的愛,他愛林封溢於言表,但林封的回應卻是敷衍、躲避、不耐煩,他的媽媽吳玉熙因為愛而死,這是個教訓,由此可見人是不能太表露自己的愛意的。
因為得不到回應他便會枯萎死亡。
即使長大之後,林定讀了許多書,也通了不少人□□理,他清楚的意識到這個結論是一個偽命題,成熟的人是可以控製自己的行為的,吳玉熙隻是個例外,他或許不能控製自己愛上誰,但卻能控製自己不會因此走向死亡。
愛一個人並不會殺死自己,他明白這個道理得太晚,這條準則早已在五歲那年如同編程一樣寫進了他的性格中。
沈央央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一輛熟悉的車,七中離大院兒很近,通常他們都是走路上下學,忽然在門口看到傅易真,她有些意外的朝人揮了揮手。
“你今天怎麼來了?”
傅易真下車給她拎書包,邊走邊解釋,“家裡說你馬上要高考,考前需要放鬆一下,讓我和楠姐帶你散散心,緩解緊張的情緒。”
說完打量了一下她神采奕奕的臉色,忽然笑了,“但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沈央央倒沒有反駁這句話,如果她沒有生在這樣的家庭,高考對她來說是唯一的出路,那她當然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
打開車門後,沈央央才看到車裡還有其他人,傅楠抱著傅瑞寧朝她打了個招呼,“是寧寧想來接你。”
傅瑞寧適時的朝她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沈央央思維卡殼了一下才接話,“我記得早上出門上學的時候她還不會說話?”
所以傅楠是怎麼解讀出寧寧想來接她這句話的?
傅楠尷尬的笑了一下,選擇低頭玩傅瑞寧的小手不和她說話,沈央央配合的跳過這個話題,上車後坐在了傅瑞寧的另一邊,傅瑞寧頓時高興得口水直流,不停的往她身上蹭。
“本來打算的是去虞山那邊露營,但考慮到你和楠姐都不太合適去太遠的地方,就臨時換成了在家前麵的草坪裡露營。”傅易真說話時手機響了一下,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後,並沒有選擇打開短信,而是直接把手機放在了另一邊。
沈央央把一隻手遞給了傅瑞寧她才消停下來,聞言默默無語,“這地點跨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從八十公裡外的虞山一步跨越到家門口的草坪?
傅易真沉吟了一下,好奇的問,“所以你其實還是有點緊張?”
沈央央也意識到了她今天狀態有點不對,有些遲疑的反問,“或許吧?”
“馬上要考試了,不緊張才不正常吧?”傅楠插進來點評了一句。
沈央央看窗外的風景不說話,傅易真倒是點了點頭,“也是,”說完看了一眼窗外的林定,“他不上車一起回家嗎?”
“他應該更喜歡走路回去。”沈央央剛才叫過他搭便車,林定拒絕了她,聲稱是走路回家更能放鬆心態沉澱思維。
“有時候我真的不太理解林定的想法,”傅易真不著痕跡的給人上了一點眼藥,“我覺得他不太合群。”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響了一下,這次是一串長久的電話鈴聲,傅易真看了一眼來電人姓名後,沒有要接的打算。
傅瑞寧因為電話鈴聲裡的歌變得突然興奮,傅楠都要差點控製不住她,“誰的電話?你不接嗎?”
傅易真看了後排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來電人姓名周雨嬌這三個字上,單手操作方向盤,另一隻手按滅了手機,順便還把音量調成了靜音。
“無關緊要的人,不用接。”
而另一邊,周雨嬌在醫院病床上打了一個噴嚏,她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連續給傅易真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之後,她盯著醫院白色的牆壁發了一會兒呆,放棄了再撥打手機。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拍攝的時候,原本朝她道過歉的女二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怒氣衝衝的走到她麵前,不過她倒沒有對周雨嬌做什麼,隻是雙手抱在胸前,從旁邊的茶幾上拿起一個杯子舉到肩膀位置,再忽然放開,陶瓷杯子頓時嘭的一聲掉落在地麵上,碎成了一地碎片。
周雨嬌有些懵,她其實並不是很尖銳的性格,如果不是這個女二號先欺負她,她肯定不會和對方結下梁子,甚至扇巴掌那件事發生之後,她也並沒有揪著對方不放,雙方隻是維持著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互相不搭理對方。
實際上她應該是有能力反教訓回去的,周雨嬌曾估計著當時女二號對她的態度這樣想。
女二號看她的眼神裡有著掩飾不住的惱怒和奚落,對上周雨嬌的視線後,隻輕飄飄的丟下一句,“手滑了”,然後就施施然的轉頭離開了,半點不在意身後的周雨嬌是什麼反應。
等到下午上完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周雨嬌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女二號和身邊的人估計以為廁所裡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很大,一個聲音問,“你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怎麼又突然去惹周雨嬌?”
其實她原本想說的是上次的教訓還沒有吃夠嗎?人家周雨嬌明顯比你後台硬,再招惹她不怕又被人逼著在大庭廣眾之下道歉?
可看著女二號的臉色,她這話沒敢說,女二號家裡本來就有點小錢,所以才能在這個劇組裡拿到有名有姓的角色,甚至上次得罪了人也隻是被逼著道歉,而她隻是個沒什麼戲份的小角色,靠著討好女二號才在這個劇組裡好過一點。
要是惹毛了對方,以女二號的性格,她在劇組裡可不會好過。
女二號沒聽出來她潛台詞裡的意思,補了一下嘴上的口紅後,不屑的嗤笑了一聲,“周雨嬌算什麼人物?我還惹不起她了?”
另一個女演員欲言又止,但到底怕得罪了女二號沒再接話,還是另外一個剛走進洗手間的人好奇的問,“周雨嬌不是後台很大嗎?”
“她那算什麼後台?”女二號臉上的表情越發不屑,“你們以為傅家的那位有多喜歡她?在人家眼裡她恐怕連一個小情兒都算不上!”
“這句話怎麼說?”另外的兩人聞言後更加好奇,當時傅家的那位不是還為周雨嬌出頭了嗎?看著她挺受寵愛的呀。
想起這件事女二號心裡就止不住的犯惡心,她自己就是靠著家裡的錢才在娛樂圈裡混上些地位的,倒是沒必要瞧不起其他身後有背景的人,但周雨嬌這算什麼?舔著一張臉當彆人替代品的下賤玩意兒,也敢在她麵前一臉清高?
女二號因為家裡的關係攀上了二代圈的一位少爺,這才知道傅易真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一些事情,想到昨天晚上看到傳說中傅公子妹妹的照片時候的震驚,她心裡就止不住的惱怒,既因為當時她被這種玩意兒下了臉麵,又因為這個周雨嬌平時在劇組裡表現得多清高,就跟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蓮花似的,結果私底下的真相居然這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