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1 / 2)

不似其餘草原風吹草低, 草木遮擋,荒原上的草叢都矮矮一叢,視線遼闊,毫無障礙, 望遠極為方便。

所以隔了百裡,徐清鈺很清楚地看到遠處城牆圍築,一根杆子筆直插雲, 杆子之上, 還有紅旗飄揚。

這長杆和紅旗, 在草叢上極為顯眼,能讓元士一眼瞧見。

徐清鈺精神一震, 疲憊一掃而空,對初元笑道:“師父, 是基地。”

內域基地,都會插上旌旗, 告訴遠行者這兒可以休憩。

對於內域元士來說,看見基地,就好似看到了安全。

在基地,他們可以放鬆警惕, 放心睡個好覺, 不必擔心有虛獸忽然出現而躲避不及,從而身殞;更不必擔心自己疲憊重傷時,無處逃命。

他們可以任自己陷入深度沉眠,待恢複滿滿精力後, 再重新起航。

初元摸摸徐清鈺肩側頭發,笑道:“小徒弟,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徐清鈺點頭,心情不錯,步伐輕鬆。

離得近了,能瞧清基地全貌。

基地是一處小型城鎮,外邊有城牆,城牆是飄蕩的紅旗,紅旗下有穿著鎧甲的士兵在站崗巡邏,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虛獸。

城門往裡走空出一大片空地,地上鋪了石板,平整乾淨,空曠無人。而空地之後,是一條筆直的街道,街道兩側是儼然美觀的房屋閣樓。

閣樓前方的空地上或坐或站著修士,毫無高人氣息地自在仰臥,生活氣息很濃,猶如凡間市井,熱鬨而充滿人氣。

這一幕,很輕易讓元士放下心防,一下子從危險中脫離出來。

常年生活在危險中的人,最容易被打動的,便是這種日常,平靜又幸福。

它能鬆懈元士全身重擔,給人一種心靈放鬆感,好似明明白白告訴元士,到了這兒,你是安全的,什麼都不用怕,讓元士找到心理歸所,安全港灣。

基地這建築布局規劃,真的很高明。

徐清鈺腳步不由得放緩,望著眼前明明喧鬨人聲鼎沸卻聽不到任何聲響的市井畫卷,定足站立,不忍破壞這副祥和畫麵。

好似自己闖進去,就將滿麵風霜與危險一並帶入,會打破眼前的安樂祥和一般。

除了徐清鈺,還有不少人也站在廣場上往那邊望,腳底躊躇不前,似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他們都如徐清鈺這般,初次來到基地,仿若渴遊許久的旅者發現綠洲、深山迷路多時的行人發現世外桃源。

有的元士,甚至眼角含淚,滿臉感動。

那些出入幾次基地的元士瞧見這一幕,笑道:“震撼吧?我第一次來基地時,也這般感情複雜,覺得自己一切付出,都有了意義。”

他在前線多殺幾隻主獸,後邊他家人過上安寧生活的幾率就更大幾分。

虛空之域的元士,想法很奇特,他們願意為了家人來前線廝殺;但若是家人死在其餘元士手裡,他們卻又認為這是尋道途中該有的經曆,他家人會死,是與道無緣。

而不會認為是自己來虛獸荒原,才導致自己家人遇險救援不及時,更不會怪罪虛空之域太亂,讓他家人不能平靜生活。

他們願意給家人一個安穩環境,但家人運道好壞,他們又全都能坦然接受,哪怕家人被人算計而死。

他們會替他家人報仇,但不會恨。

說佛係不是,說不佛係,但又挺佛係。

另一人抹乾眼淚,點頭道:“是啊,一切苦累,都有了意義。隻要攔住了虛獸,後方元士都可以安穩生活。”

兩人就這般搭話,一見如故,相攜著往裡走去。

徐清鈺重新邁開腳步,對初元道:“師父,這兒的人,還是挺可敬的。”

不管什麼世界什麼背景什麼年代,保家衛國之人,都是一群可親可敬之人。

“是啊,是可敬。”初元感慨地開口。

有不少修士,從第九境後,就一直駐紮在荒古城,從沒離開過。他們是虛空之域後方安穩的定海神針,是斬殺虛獸的中流砥柱。

她還記得,世代生活在荒古城的一個世家,從第一鏡到十二境,一個不漏,全在虛獸荒原殺虛獸。他們家族的孩子,從拿起武器起,就開始進出虛獸荒原。

初元曾問,“看著家族成員一個個死在虛獸之口,可曾後悔沒送他們出荒古城?”

那人喝一口酒,搖頭道:“這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的命運。”

虛獸一日不除,誰都無法逃避。

初元還記得,他說這話時十分冷靜與漠然,好似似在虛獸之口,是件光榮的事。

虛空之域的元士說可惡十分可惡,他們仁義道德什麼的都很淡薄,為達目的可不擇手段;可是說他們可敬,卻也真可敬,無論那元士什麼脾性,到了虛獸荒原,他們會收起算計,放下仇恨。

他們的武器,永遠都隻會指向虛獸。

踏出廣場,邁入那筆直的長街,之前屏蔽的喧囂聲音一下子全都納入耳中。

徐清鈺不適地皺皺眉,等適應這吵鬨後,他才繼續往前走。

街上氣氛很輕鬆,街道兩旁元士扯快布放到地上,就是一個小攤,街上行走的元士發現心儀之物,駐足詢問價格。

無論是買家還是賣家,眉宇間儘是堅毅與自信,沒幾個麵容愁苦的。

也是,常年廝殺第一線,心態不好的,根本熬不過去。

在內域待上個一年,再怎麼軟弱的元士,也會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

徐清鈺左右掃視一眼,往小攤後邊的其中一家樓閣走去。

那家閣樓外邊擺放著一塊一米高的石頭,石頭上寫著“紅旗辦事處”五個大字。

通過敞開的門口,能看到裡邊擺設,靠近門口的位置擺放一隻長桌,長桌後邊坐著一名穿著製服的第八境元士。

一些從廣場走進來的元士邁步走入,將功績牌遞給那第八境元士,第八境元士將功績牌放到旁邊刷一下後,又還給那元士。

徐清鈺走了進去,將功績牌遞給那元士,那元士刷了後,見徐清鈺玉牌上還沒過記錄,問:“第一次來基地?”

徐清鈺點頭。

“暫住旅社都在安民街,挑間空閒院子,用功績卡在門側刷一下即可入住。一日一百,最多隻能停留一個月。若是閉關,需再來這,換專用的閉關室住,閉關不受一月限製。”元士將功績牌遞給徐清鈺,道,“希望你能諒解,我們基地致力於服務廣大元士,但基地隻是休息港灣,不是長期避難之家。”

徐清鈺再次點頭。

“離開時再來這刷功績,結算房費。”元士再次開口,“這邊商業街有店鋪,裡邊什麼都有,可用功績交易,外邊元士擺攤自行交易,真假不論,後果自負,祝您在基地住得開心。”

“謝謝。”徐清鈺朝著元士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徐清鈺身形看不見了,那元士才收回視線,小聲嘀咕道,“看他實力也就化神,相當於我們第五境,怎麼這麼厲害?”

進入內域沒死不說,還賺了那麼多功績點。

外域修士都這麼厲害嗎?

以前他還不忿能進虛空荒原的外域修士比他們本土同階元士厲害的結論,現在瞧了徐清鈺,他對這個結論深信不疑。

本土第五境元士,多在外圍遊蕩呢,這位卻在內圍如魚得水,不能比不能比。

徐清鈺穿過商業街,過了橋便到了安民街。

安民街上全是一進院子,整整齊齊的,似切好的糕點一樣。

有人居住的院子外邊設有結界,不能看清裡邊情形,無人居住的院子,院門關著,可以清楚瞧清裡邊景色。

徐清鈺看了兩家,見裡邊擺設什麼的都一模一樣,便不再繼續看,直接選定落腳。

他用功績牌在門口側邊的凹槽刷了一下,見院子結界升起,才轉身往裡走。

初元摸摸徐清鈺的頭,道:“你先藥浴,錘煉筋骨,之後再睡一覺。”

徐清鈺問:“師父,那你呢?”

初元開口,“娃屋呢,我也許久未曾睡了,趁現在美美地睡一覺。”

“好。”徐清鈺沒急著拿娃屋,而是先將房間清潔乾淨,之後再拿出娃屋,放到床頭邊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取出肉脯罐子遞給初元,歉然道,“委屈師父吃肉脯了,果脯還有甜糕暫時沒條件做。”

初元拍拍小徒弟的頭,道:“操心那麼多乾什麼,趕緊去泡藥浴。”

她又不是什麼小孩子,吃不到糖就哭鬨。

徐清鈺扭頭看了初元兩眼,走到隔壁房間。

他已經化神,初元將獨劍一脈的藥浴方子都傳給他,不再特意為他配藥,這些都要自己來。

徐清鈺感慨,長大其實也沒那麼好,還沒好好享受師父的愛護,就被師父趕走獨立了。

徐清鈺回到房間時,初元已經回到娃屋二樓,在木床.上入睡。

初元沒有拉窗簾,透過鏤空窗戶,可以瞧清房屋裡邊情形。

徐清鈺瞧見,初元躺在小床.上,雪白色的被子蓋住她的身子,隻露出個頭,而裝有肉脯的罐子放在床頭櫃上,觸手可及。

徐清鈺盯著那雪白被子和黑色的頭以及下邊的雪白枕頭,不知怎麼忽然想起夾饃,雪白的饃饃裡邊夾著黑色醬料,和眼前真像。

徐清鈺強壓下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收回視線,雙手交疊躺在床.上,閉目入睡。

這一睡,就睡了半個月。

半個月後,徐清鈺睜開眼,神清氣爽。

他偏頭,第一時間看向床頭的娃屋。

初元正躺在二樓陽台的搖搖椅上閉目養神,察覺到徐清鈺視線,扭頭道:“小徒弟,你醒了。”

徐清鈺起身,湊向初元身邊,問:“師父,肉脯吃完了嗎?”

初元點頭,道:“既然醒了,就去申請閉關之所,梳理一下這些日子所得。”

徐清鈺:“……”

一下子從溫馨日常變成師徒教學。

徐清鈺乖巧地點頭,嘴裡的話卻不那麼乖巧,“師父,我去外邊逛逛,看有什麼水果和食材,等我給您做好零食之後,再去閉關。”

“雅鈺,為師並不重口腹之欲。”初元心內歎息,開口道。

“我知道,但是我想著師父吃不好,閉關也不安穩,師父就當是安我的心了。”徐清鈺直視初元,眼底寫滿執拗。

初元無奈一笑,“行,去吧。”

她身形一動,坐回徐清鈺肩上。

徐清鈺花了一天時間處理完這些雜事,在初元催促下,去辦事處將房錢結了,之後又申請閉關。

再次刷了功績牌後,跟著辦事處員工前往閉關所。

一月後,徐清鈺出關,離開基地。

歲月容易過,倥傯又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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