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寶寶,還是很可愛的。
小紅鳥視線落到凰容表情上,見她此時的笑還算真心,很想問一句,既然我幼時這般可愛,怎麼還舍得這般對我?
可是她又無比清楚的知道,因為她不是她的血脈,無論她與她多少年感情,都比不上她親生血脈在她心底的分量。
這才是最悲哀的,看得太清,連欺瞞自己,都做不到。
小紅鳥不想與她回以往昔,那隻會提醒她,過往的自己有多傻,有多不堪。
她寧願他們一開始就粗暴的對她,也不願生活在這虛假的溫柔裡。
她轉移話題道,“娘,今日怎麼給我燉這個?以前不都是白米薺?”
“我觀你火屬性本源還沒消散,喝這個清霜淩蓮,可澆滅火屬性本源,助你神魂與肉-身屬性合一。”凰容端起清霜淩蓮羹遞給小紅鳥,滿臉慈愛,好似真的一心一意為小紅鳥著想。
小紅鳥接過,聽話的喝了。
不過她喝時,眼角餘光不斷留意凰容,想看看她眼底會不會不忍,會不會猶豫,會不會愧疚。可是她失望了,直至她喝完,凰容眼底有的,依舊是喜悅。
小紅鳥將碗還給凰容,道:“娘,我去找初元,你去催下老祖宗,彆真讓我鳳凰族失了禮數。”
“好。”凰容接過碗,嗔道,“就你胳膊往外拐,放心,不會讓你朋友難堪的。”
小紅鳥維持著很大的毅力,才沒讓自己又發火。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母親竟這般善於口舌,明明是該做的禮數,怎麼在她嘴裡,竟變成了對她的恩賜?
好似老祖宗出來麵見初元,是給她長臉,順帶給初元臉。
小紅鳥軟了又硬硬了又軟的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從內而外,漸漸轉硬,轉冷。
她外邊的心還會因凰容與鳳酒的話與舉動而痛,可是內核,卻冷硬如鐵。
她含笑點頭,與凰容道彆,又一路笑著與其他族人打招呼,往後山走去。
等進了山洞,又入了通道,確定不會有人看見,小紅鳥臉上的笑方才落下來。
她跌坐在地,肅著臉,借助黑暗與獨處,任自己失望與悲傷蔓延。
她麵無表情地從地上撿起小石頭,用力一握。
一顆顆滾燙的小石頭在她掌心化作齏粉,又從她掌心散落在地。
就這般捏碎幾百顆小石頭後,她心底負麵情緒都發泄出來。她起身,繼續往裡走。
小紅鳥從進入通道,初元便發現了,不過她沒有上前去打擾,遭此變故,小紅鳥或許更希望獨處。
見小紅鳥走向自己,她放偏頭,問:“接受了?”
“接受了。”小紅鳥冷笑,“從虛假感情中跳出,我才發現,他倆不過如此。”
他們以前能哄住她,不過是她願意相信他們,對他們毫無懷疑;而一旦起了懷疑,便會發現,原來處處都是破綻。
那對夫妻的表演並不算高明,畢竟法子內心的寵愛,與浮於表麵的寵愛,天差地彆。
為何她這般懂事,不舒服也不會與他倆述說?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說她不舒服,那對夫妻也隻會讓她休息,並用自以為的方式緩解她的不適,哪怕她說過更不舒服。
那對夫妻隻會自說自話,不會為她解決困難,也不會真正將她的苦痛放在心上。
多可悲啊。
當兒女懂事,便是父母失職,然而這麼大的失職她瞧不見,依舊以為對方是合格而疼愛她的好父母。
以前她不懂,為何他倆明明說很愛她,卻能無視她痛苦,寧願她日日受苦,也不願她出去找火精髓;嘴上說著緊張她,不願她離開他們眼前,生怕她再次被擄走,卻能對她的不適與疼痛視若無睹。
現在她懂了。
他們不關心她,不在乎她,卻不願她脫離他們的掌心,所以他們以愛的名義捆住她。
隻要她對他們留有眷念,他們的這些話,都會成為他們愛自己的證據,而不會懷疑其他。
真好啊!
小紅鳥從這對夫妻身上,深刻明白一個道理,愛一個人,不是看說的,而是看做的。
初元不會對她說什麼甜言蜜語,可是初元卻一直陪在她身邊為她出力,為她撐腰;她父母對她口燦蓮花,行動上卻無半點表示。
真誠與虛假,一目了然。
她身上氣息浮動,卻是因這事破除迷障,破而後立,頓悟起來。
初元在小紅鳥周圍罩上結界,走出山洞,來到鳳凰族裡。
小紅鳥暫時不想打草驚蛇,她先替她善後,打消鳳酒與那帝君的懷疑。
因為小紅鳥生氣,鳳凰族帝君沒有拿喬,而是早早等在小紅鳥父母府上。
瞧見初元,老嫗沒動,鳳酒忙推門迎了上去,笑道:“初元帝君來了。寶寶那孩子呢?”
初元笑道:“寶寶頓悟了,我不好打擾她,又擔心你倆擔心她,先回來說一下。”
“頓悟?”鳳酒笑容一頓,又重新露出笑,道,“這是好事啊。麻煩帝君走這一趟了。”
他扭頭望向院裡的老嫗,對初元介紹道,“那是我族裡的老祖宗,凰幽帝君。”又與老嫗介紹,“這是華天城的初元帝君。”
老嫗從椅子上拄著拐杖起身,先咳嗽一下,方道:“久仰。老身本該昨日前來招待仙友,不過考慮到仙友更想與舊友敘舊,老身不便前來討嫌。”
初元笑容不變,“帝君客氣了。”
初元雖然笑意吟吟的,可是無論是鳳酒凰容,還是那老嫗,都能明顯感覺到初元的敷衍與客氣,以及隱藏在那笑容之後的傲慢。
鳳酒微愣,昨日初元帝君,還不是這態度。
鳳酒正驚疑間,初元望向他,笑容又真切了些,“鳳酒仙人,此次是我來得冒昧,卻驚動貴族帝君,倒顯得我失禮而不知禮數。我這趟是私人行程,本意是來拜訪舊友,貴族這般隆重多禮,讓我很是為難。”
鳳酒見初元對他態度沒變,心底鬆了口氣。
若是初元帝君有所發現,不會態度這般好。她對老祖宗冷淡,或許是真如她說的,不喜自己私人行程,變得莊重。
他忙道,“其實也不算帝君間會麵,這是我家寶寶的老祖宗,嫡係的那種。”
初元恍然大悟,立馬為自己無禮道歉,並道:“原來是寶寶的老祖宗,恕我眼拙。不過既然是寶寶的家人,這便沒問題了。”
初元露出個笑,“如此,我不與帝君寒暄,而去守著寶寶,也不算失禮。”
初元朝鳳酒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鳳酒連上前攔住初元,道:“帝君,寶寶由我守著便好,帝君不妨再次休息會。”
初元不悅道:“鳳酒仙人這是不信任我?”
“沒,我不是這個意思。”鳳酒算是明了,早上為何寶寶說,初元就算是她朋友,但到底是個帝君。
初元帝君脾性可真反複。
初元朝他點點頭,往後山走去。
走到山洞前,初元回身,視線落到虛空。
藏在虛空中的老嫗好似與初元直接來個對視般,心驚肉跳。她忙移開視線,神識掃向那山洞,卻被結界攔住,並不能刺探。
她回到鳳酒院子,問起那個山洞的事。
鳳酒聽說是那個山洞,笑道:“老祖宗不必多疑,那個山洞族人都去過,就是簡陋的洞府,像是仙人在那落腳,離開後荒廢的山洞,沒有什麼出奇的。”
老嫗點點頭,道:“寶寶頓悟,進程又要減緩了。”
鳳酒道:“老祖宗彆擔心,初元帝君還能在族裡待多久?最多呆在寶寶頓悟完成。”
“遲則生變啊。”老嫗心底不安,“怎麼忽然在這個時候頓悟?”
鳳酒沒答,這還真不好答。
老嫗回到落鳳坡,又回到鳳凰塚裡,見小紅雀肉-身還在,小紅雀內的神魂也安安靜靜的睡著,眉眼明顯放鬆。
或許一切都是因為多疑吧。
老嫗重新回到上邊,化作原型,臥在銀霜寒髓石上,安靜地趴著。
所以,她並不知道,三個月後,小紅雀肉-身旁,憑空出現三人。
徐清鈺圍著偷星換月陣轉了一圈,笑道:“其實不驚動那帝君也簡單,隻要封鎖這個空間,截斷這陣法與那帝君間的聯係便可。”
理是這理,可是除了徐清鈺,無人能做到。
初元不修空間法則,她可以張開劍域,但她不可能讓自己劍域一直留在這。唯有徐清鈺,可篡改空間規則,將這小紅雀及周圍空間獨立出去。
徐清鈺破開陣法,將那昏迷的小紅雀抓到掌心。
而那陣法一破,小紅鳥頓覺神魂一輕,之前那股仿若撕裂的疼痛頓時消失。
小紅鳥若有所悟,原來她的痛苦,不僅僅是肉玉靈藕-身負擔的原因。
她身上本源,因一場頓悟,以及鳳凰塚內火氣滋潤,而蓬勃壯大,不再如之前那般,好似隨時都會熄滅。
初元重遇她時的陰影與沉重,此時也一掃而空。
她眉宇間較之之前,更為堅毅,雙目愈發明亮。
她望著那小紅雀肉-身,眸色微微複雜。
初元將小紅雀肉-身裡的神魂抽出來,並將肉-身遞給小紅鳥。
小紅鳥沒接,冷靜地開口:“初元,你暫時替我保管吧。”
她視線落到初元掌心的神魂上,眼底閃過厭惡,又覺得她沒有真正出生,算得上無辜,頓時糾結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小紅鳥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