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仿若置身於淒風苦雨之中,目不能見物,一連串的劇烈運動讓一口氣快要耗儘,她勉強轉身,抬起琵琶硬擋了蘇芸清一擊,啞然一響之後,洶湧的熾烈浪潮立即將她掩蓋其中。
乾達婆整個人如被巨浪拍中,直直往後飛去。
人在半空中,她便從琵琶脆響的聲音判斷出,琵琶五弦中已斷了三弦。
那可是萬年雪山所采的天蠶絲,竟然一擊而斷。
可想而知,對方那一招若是正麵命中自己,將會有多大的殺傷力!
此時視力已開始漸漸恢複,乾達婆後背撞到牆壁,腳跟往後一踢,輕飄飄地滑落。
“女禿,還想去找你姘頭嗎?沒有機會了,哈哈哈——”狂妄肆意的笑聲穿透而來,附帶著一種另類的迷幻法門,如魔音貫耳。
乾達婆的心神再次為之一震,步伐在這個瞬間終於現出了狼狽之狀。
她估摸著躲避不開,隻得再度舉起琵琶相迎。
蘇芸清的粉拳擊過來,五指晶瑩雪白,看似是一隻秀氣婉約的右手,然而卻帶有風雷陣陣,蘊含雷霆之威。
轟然一響之後,僅剩的兩弦應聲而斷,拳頭去勢不止,深入板身寸餘,殺氣方歇。
整個東海靈木所鑄、又經佛法加持的法器,幾乎被這一拳洞穿。
乾達婆胸口一悶,喉中熱血湧出,張口往蘇芸清麵門噴去。
“好一招含血噴人!”蘇芸清叫著躲開。
她這一躲,給乾達婆空出了視線。
乾達婆目力恢複後所看到的第一個畫麵,就是讓她心神劇顫的一幕——
以遠處的江晨為中心,一圈朦朧、皎潔的光暈,向四麵擴散開來。
那光芒懾人心魄,極度森寒,蘊含著純粹的毀滅、殺戮、死亡之意,如冰霜雪霧般猝然爆散。
而她的愛侶,樂律天神緊那羅,離那毀滅的中心不過咫尺之遙。
雪白晶瑩之光照徹了整個古堡,將緊那羅的身影埋沒在其中。
萬物化為齏粉,嚓嗑聲彙成爆炸般的轟鳴,湧動的亂流和飛射的毀滅之光將那塊方寸之地吞噬,鳴聲激蕩,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朵寒冰蓮花正緩緩綻放,其間殺意讓人毛骨悚然。
大江決堤,籠罩範圍內的萬物皆置於滅頂的潮流中,三丈之地瞬間被碾為齏粉,那怒海狂濤般的力量非血肉之軀所能抵禦。
乾達婆站在石壁旁,望著那方的激烈響動,陣陣冷汗浸透了衣襟。
她親眼看到,緊那羅的身軀被寒光撕得四分五裂,接著化為更細更小的碎屑、微塵,最後連屍骨都沒能剩下……
“緊那羅?”她輕輕呼喚,聲音顫抖,感覺到了一種末日降臨般的恐懼。
蘇芸清一時也忘了繼續追殺。
那種湮滅萬物的力量,同樣讓她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如此可怕的神通……他什麼時候領悟的?’
浪潮彌漫之處,原本密密麻麻盤布在虛空中的金色符文消失一空。
古堡中的光線恢複了暗沉一片。
任何法術都需要倚仗空間作為根基,當空間被破壞後,即使是號稱“一空到底”的佛家真言,也隨之土崩瓦解。
陰暗中,江晨扶著劍,一點點站起來。
他周圍空無一人,隻留下一個三丈大的深坑,其內所有石牆、土地、磚瓦都不複存在。
而連一塊完整皮肉都沒剩下的緊那羅,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古堡中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五甲蟒和鬼燕臉色慘白,想到自己曾經挑釁過這樣可怕的人物,後背止不住地冒冷汗。
除了後怕之外,隱隱還有一絲慶幸和竊喜。
兄弟倆昨天晚上先後被打,雖然受了皮肉之苦,但放到今天來看,何嘗不是一種榮耀?
同樣是跟這姓江的交手,緊那羅菩薩都化成灰灰了,咱兄弟兩個還好端端活著,那豈不是說,咱倆比菩薩更厲害?
日後逢人也能吹噓一番,咱也算會過了花紅榜首「惜花公子」……
緋紅妖姬眯起獨眼,很好地掩飾住了眼眸中燒得越來越旺的火焰。
血魔韓俊說得沒錯,他是一個能讓人窒息,也能讓人發抖的男人……
想到昨天晚上差一點得手的情景,緋紅妖姬的心情和身體都變得一片火熱。
良久,才有一聲高亢刺耳的尖叫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啊——”
首先發出尖叫的人是小瓊花。
她捂著嘴巴,幾乎不敢相信,剛才還那麼從容優雅、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俊美男子,就這樣化成了碎屑塵埃。
第二個發出尖叫的,是乾達婆。
她的叫聲比小瓊花更高亢,更憤怒。
她把手中琵琶往蘇芸清身上一砸,全身肢體彎曲,抽風似的扭擺起來。
“砰!”
蘇芸清躲開琵琶,看著眼前發狂似的乾達婆,不禁有些遲疑。
一個陷入瘋狂的女人,當然比平時要更難對付。
鈴鐺發出清脆的鳴響。
乾達婆手足扭動,看似可笑,實則在以手腕、腳腕處的鈴鐺為樂器施法。
她要用一支最美妙、最動人、最絢麗的禁忌之舞,來讓所有人為情郎殉葬。
蟲鳥俱靜,風沙止息。
察覺到不對勁的蘇芸清,及時往後退了七八步。
癲狂的鈴鐺聲響到最後,竟形成一種奇異的韻律,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隨之起舞。
乾達婆抬起頭,望向數丈外的江晨,美麗的眼眸裡映出他略顯佝僂的身影。
“一起死吧……”她喃喃說道。
這聲音雖然極低,卻仍然傳入了蘇芸清和江晨耳中。
江晨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冷笑著開口:“好啊,來呀!”
乾達婆直勾勾盯著他,瞳孔裡異芒閃動,逐漸醞釀成死亡的醉韻。
江晨繃緊了神經,預備在最後的關頭躲開。
他施展完那招「空間亂流」後,心神將近枯竭,剩下的神元隻能施展一次「空間跳躍」了。
蘇芸清注意到江晨神虛氣短的真實情況,做好了隨時衝出去阻止乾達婆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