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百花追憶,癡仇愛恨(2 / 2)

血帝尊記得那一夜,就在這樣漆黑的暴風雨中,自己獨身一人,手持帝血劍,迎向那仿佛永遠也殺不儘的敵人。

那樣的絕望與悲憤,一直伴隨他陷入永眠。

但與剛才百花公主臨死前的眼神比起來,那個暴風雨之夜的廝殺,倒仿佛遙遠得隻像一場夢境了……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那一夜這個時候,宮殿外麵應有數萬火把高舉,三千勁弩蓄勢待發。可現在,血帝尊舉目望去,除了兩支巡邏的禁衛隊,再沒有一點聲息。

或許,那一夜所謂的血雨廝殺,其實隻是一場清晰的夢境?沒有人背叛我,沒有人想要害我,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一場虛妄之夢……

所謂三百年後,隻是一場幻夢?

這本是一樁喜悅的事情,血帝尊卻越想越惶恐,他嗓子帶著顫音,慌張地叫起來:“來人!來人!”

近處的禁衛隊匆匆趕來,為首的英武將官跪伏於地,恭聲道:“帝尊!”

“楚華在哪,你有沒有看到楚華?”

禁衛隊長麵上閃過一縷疑色,稟道:“楚將軍此刻……應該在元帥府中——”

血帝尊不等他說完就暴喝:“快傳他過來!還有貂崇,洪安候,把他們都給我叫過來!”

“是!”禁衛隊中不敢多問,趕緊領命而去。

血帝尊在宮殿外來回打轉踱步,心臟一陣陣悸動空虛之感讓他無法安靜下來。即使被暴雨淋透,他背後也滲出一身冷汗。

他麵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突然走到宮門口一個持戈衛士麵前,問道:“你說,我是在做夢嗎?”

“啟稟帝尊,您不是在做夢!”衛士雖然被他的表情驚得有些害怕,但回話聲還是鏗鏘有力。

“不是做夢,不是做夢……”血帝尊重複幾遍,忽然發出一聲大叫,縱身往宮內疾奔而去。

一路闖回寢宮,屋裡的物事無人動過,百花公主的遺體躺在地上,安詳地刺痛血帝尊心臟。

血帝尊抓起酒壺,高聲喚來領事太監。

領事太監走進來,第一眼看見血泊中百花公主的屍體,當即兩腳一軟,恨不得自己馬上就暈過去。

“你過來,喝下這壺酒!”血帝尊急切地吩咐。

領事太監噗通一響就跪下來,哆哆嗦嗦地求饒。

血帝尊暴怒地一拍桌子:“快喝,不然我砍了你的腦袋!”

領事太監臉上浮現出絕望之色,呆愣半晌,俯下去磕了一個響頭,道:“奴才深受帝尊之恩……”

他遺言沒說完,血帝尊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氣衝衝地提著酒壺過來,硬往他嘴裡灌。

領事太監不敢掙紮,被灌了好幾口,嗆得直咳嗽。

血帝尊硬逼他喝下大半壺,然後將他甩到一旁,冷冷觀察他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領事太監雖然涕淚橫流,卻無任何不適的表現。

酒裡沒有下毒……

血帝尊的臉色慢慢灰敗下去,無儘的後悔和內疚變作了一把鋒利的尖錐,狠狠紮進他的心臟。

被淚水模糊的眼眶中,似乎依稀瞧見,殘紅中凋零的百花公主在朝自己微笑。

“帝尊,楚將軍、貂將軍、洪將軍求見!”

朦朦朧朧中,一切都在遠去。

通報聲、腳步聲,模糊的麵孔,飄忽的人影,什麼都看不清了。

血帝尊跪倒在地上,雙臂抱住腦袋,徹入骨髓的哀慟將他吞噬。

燭台倒塌,火苗向周圍擴散,漸成燎原之勢。

血帝尊一動不動,任憑火光將自己包圍。他將與這座困擾了他近百年的精美牢籠一起,步入地獄。

光焰儘處,便是無際的黑暗。

血帝尊的元神消弭於其中,直到徹底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

‘總算是結束了!’

江晨長舒一口氣,周身繚繞狂舞的幻影逐漸斂入他體內,他剛想站直身軀,兩腳卻為之一軟,不由往前撲出去,半跪在地上,發出渾濁的呼吸。

腦子裡傳來一陣陣針紮般的劇痛,那是神元完全被耗空的症狀。連帶著靈識深處的地獄惡鬼們都安分了不少,為了抵禦外來的敵人,它們也貢獻了不少力量,各自累得夠嗆。

血帝尊以這樣重傷的狀態,都把我們逼到了這種地步,這老家夥真不愧是三百年前號稱天下第一的男人。

當然,所謂“天下第一”,肯定是要把天空之城上的那位天劍撇開不算的。

由於神元耗儘,江晨此時的感知無比遲鈍,所以他甚至沒有察覺到抵在自己後背上的那隻小手正在微微顫抖。

希寧腦中天人交戰。

剛才的虛幻夢境中,她也出了足夠多的一分力,否則僅憑江晨一人還不足以堅持到最後。但她畢竟是作為輔助的角色,相比與血帝尊的意誌正麵交戰的江晨而言,她還保留著最後一絲力量。

那一絲力量,足以令江晨再墮幻境。以江晨此刻衰弱的精神狀態,很可能就此一去不回……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張平安的仇就此得報,還有那些枉死的浮屠教眾,他們終於可以瞑目……

江晨尚不知道,自己的生死竟係於背後小女孩一念之間。

衣袂破空聲由遠及近,葉星魂姍姍來遲,在蘇芸清身邊停下,小心翼翼地探視她的情況。

本已平靜下來的荒漠再次吹起了風沙,層層巒巒延伸到天際。

希寧視線飄向遠方,耳畔回蕩著恍如妖獸哀嚎的淒厲風聲,眼前逐漸蒙上了一層水幕。

隨著視線漸漸模糊,希寧茫然地想,畢竟,他饒過我一次,我是否也該還他一個不殺之恩呢?

杜山他們的腳步聲已經近了,再不動手,以後大概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

忽然,希寧聽到一陣低微的咳嗽聲,刹時如被夢魘擊中,整個人都無法動彈。

本已經神誌模糊的江晨,由於近在咫尺的死亡氣息的刺激而重新清醒過來,驚詫地睜大眼睛。

血帝尊慢慢站了起來。

他明明已經喪失了生機,如同屍體一樣,然而卻在眾人驚惶恐懼的注視下,他悠然挺直脊背,隨意朝前方瞥了一眼,那君臨天下的儀態頓時驚得杜山等人像中了定身術一樣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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