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這笑容就轉為一聲驚愕的冷哼。
並非宮勇睿言而無信,出爾反爾,而是楚懷秋手中看似奄奄一息的穀玉堂,驟然有所動作。
長劍早已墜地,但穀玉堂左手一翻,袖中亮出一柄匕首,劃出慘白的弧線。
楚懷秋第一反應是施展「鐵膚咒」,使自身皮膚塗上一層灰褐色的蒙層,硬愈金鐵,刀槍不入。
咒法隨心而發,以他的修為,甚至無需誦咒捏印,隻心中念頭一動,便已施法完畢。
這法術乃武者的克星,一旦施展完成,大多數玄罡以下的劍士,都無法給他造成任何威脅。
所以他那一哼,雖略有驚訝,卻也飽含不屑。
——螻蟻垂死掙紮,妄想翻盤,簡直癡人說夢!
但他馬上就發現自己錯了。
那「鐵膚咒」不應該施放在自己身上。
因為穀玉堂的匕首最終紮進的位置,不是楚懷秋,而是自己的胸口。
“噗”的一響,仿佛是這世界上最後的聲音。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在此刻凝固。
穀玉堂看了宮勇睿一眼,輕輕說出兩個字:“彆給。”
然後,他用最後的力氣,將匕首從胸口拔出。
鮮血狂湧。
任誰都可以看出,除非是大羅金仙降臨,否則以這種致命的傷勢,誰也救不了他。
這時候,宮勇睿才從胸腔裡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師兄——”
窗外,天光已大亮。
有些人卻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門去,去看一看東方升起的朝陽。
有些人則對此視若無睹。
劉大膽此刻就沐浴在陽光下。
他卻並沒有心情過多欣賞這種溫暖的感覺。
他隻是覺得寂寞。
寂寞這種感覺,不單單是指他一個人煢煢孑立。
對於一個武者來說,練成絕世武功卻找不到好對手試劍,無疑也是一種寂寞。
劉大膽現在體會到了這種“高手寂寞”的心情。
好在這種寂寞沒有持續太久,就有人主動來替他排憂解悶。
一個黑鐵塔般的壯漢,踏著沉重的腳步聲,手持兩支短戟,大喇喇地攔住他的去路。
薛金剛!
背後也有腳步聲響起,劉大膽無需回頭,就知道自己的退路也定被馬雲龍堵死。
這哥倆一向形影不離。
“小兔崽子,這回看還有沒有人救你!”薛金剛麵露獰笑。
“沒人了。”劉大膽搖頭道,“這回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灑家了。”
薛金剛嘿然道:“看來你小子倒也識時務。”
劉大膽還是搖頭:“同樣,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們!”
薛金剛勃然大怒:“賊潑才,死到臨頭還嘴硬!”
“看來赤眉和尚給了你不少好處。”後方馬雲龍道,“但你想一個人獨吞,未免也高估了自己。”
“高估?”劉大膽嘿嘿笑出聲來,“不,不,有惜花公子在的時候,灑家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現在他不在了,你覺得我們兄弟倆不足為懼?”
“那倒也不是。”
“不是?”
“灑家隻是覺得你兄弟倆有點礙眼。”劉大膽手按在刀鞘上,咧嘴露出滿口白牙,“明明是兩隻螞蟻,卻非要長那麼高的個兒,不覺得很過分嗎?”
“你奶奶的找死!”薛金剛暴怒難耐,粗聲大叫,“爺爺今天送你一句話——”
“一句什麼?”
“趕早投胎!”
最後一字說完,薛金剛的狂歌短戟也刺到了劉大膽麵前。
這一戟來得氣勢洶洶。
但劉大膽隻略一偏身,就避開了這一戟。
薛金剛連人帶戟颼地從劉大膽身旁掠過,衝出去五六步,才轉過身來。
劉大膽已好整以暇地望著他:“這一招就叫‘趕早投胎’?”
“不是。”
“還好不是,不然我這一招也不知道該叫什麼了。”
話到一半的時候,劉大膽人已衝出,“了”字一出口,他掌中的刀已向薛金剛斜劈而去。
薛金剛本來想笑他這一刀也不怎麼樣,但很快就笑不出來。
因為這一刀劈到麵前的時候,已不止一刀。
而是憑空撒下一重刀網。
一刀十三幻。
薛金剛的雙戟本也不慢,勇武也是跋扈一方的存在,但在麵對如此多重刀光的時候,頓時就顧不過來了。
正如劉大膽所說,他個頭未免太高太大,想要防護好全身,雙戟的速度便顯得有些跟不上了。
“嘭嘭嘭嘭”一連串的交擊聲,夾雜著利刃刺入肉體的悶響,火花激濺,血花也隨之迸濺。
血都是從薛金剛身上流出。
薛金剛轉眼就成了一個血人。
招架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這幾乎隻是一個照麵的工夫。
馬雲龍本已揮鐧奔出,但當看到劉大膽一刀近百鋒幻影的場麵後,他便止住腳步,奮力擲出四棱熟銅鐧,沒看結果便借力倒著身子飛退。
“跑哪兒去?”劉大膽一直對馬雲龍提防著,瞥見他後退的動作,便舍下血人似的薛金剛,邁步飛身追來。
馬雲龍伸手一撩,披在他身上的那襲披風氅便斜飛入風中。
風氅之下,胸前,腰間,臂外,兩腿外側,各掛著大大小小的豹皮囊。
馬雲龍的雙手探入豹皮囊內,嗖嗖嗖嗖,暗器如暴雨般瀉出。
劉大膽揮舞鞘刀,“錚錚錚”的金鐵交擊聲響不絕耳。
半空中驟然爆出一團烈焰。
“霹靂子!”劉大膽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