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預料中武煉應聲而退的場景並沒有發生,反而他自己被一股磅礴的大力反震得身形一顫,踉蹌倒退。
江晨心中閃過疑惑。
按照他這幾日的觀察,武煉雖是六階巔峰,但其力量應該比此刻完全激發了沸騰血脈的自己弱上半籌才對,但現在的情況卻反了過來!
景峰的祝福法術竟有如此強大的加持效果?還是說,在之前的戰鬥中,武煉一直在隱藏實力?
來不及多想,武煉已狂笑著反撲過來,蒲扇般的大手挾起淒厲的風聲,抓向江晨腦門。
武煉這一爪的力道威猛無匹,說是千斤之力都算低估了他。
江晨不與他硬拚,腳下倏然劃了個圓弧,身形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轉了半圈,傾斜著從武煉身前掠過。
江晨退走的同時揮動長劍,傾灑出一片血紅色的光暈,寂然無聲地向武煉腰身橫掃過去。
那片劍光承載著江晨的憤怒,帶著暴戾瘋狂的氣息,刺向武煉小腹、腰身、下部等脆弱的位置。江晨不相信武煉的金剛之身沒有任何弱點。
武煉當然不是沒有弱點的。尤其在江晨一劍捅向他雙腿之內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退卻了。
身為一個男人,武煉實在不想拿自己最軟的地方去跟寶劍比硬。
這膽怯的一退,便讓局勢倒轉過來。
江晨找到機會,窮追不舍。
劍氣化為翻滾著的血色浪潮,重重壓迫而至,很快便漫上了武煉的身軀。
劍影寒光漫天飛舞,如萬馬奔騰,洪流滾滾。
偌大的聲勢,轉瞬將武煉吞沒。
遠處的衛吉看到這一幕,不由瞳孔緊縮,失聲叫道:“「萬波映月」!”
憤怒和苦澀兩種滋味同時在衛吉心頭蔓延開來。
他苦練了三年的絕頂槍法,隻在江晨麵前使過一遍,竟然被江晨偷學去了!
“不,是赤陽的「十方血影劍」!”西華先生瞧著場中翻騰的血色劍影,眼神灼灼發亮。
赤陽的劍意,銘刻在沸騰血脈裡!
這一刻,西華先生仿佛產生了一種錯覺,他看到的交戰雙方仿佛變成了赤陽與武煉,承載著最強武士名號的兩人,終於要在這無名荒野完成十年前未竟的一戰!
劍勢傾軋,戰況呈一邊倒的局麵。
西遼城並稱最強的兩名武士,眼看就要分出高下。但在這時,忽有一陣愁苦哀澀的笛聲響起。
笛聲如同天邊的陰雲,遮蔽了月光,帶來無邊無際的黑暗。
人們詫異望去,隻見小路上衣衫不整的宋依依慢慢站起來,死死盯著戰場中的血色人影,麵含刻骨的憎恨和怨毒,兩手握著笛子,朱唇吹奏出凝澀的曲調。
笛聲遲緩低沉,充斥著蕭瑟之感,散發出絕望和心灰意冷,卻又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似將一生苦恨放大重演,飄渺和真實兩種矛盾的感覺同時蘊藏於其中,牽動魂魄,讓人頭疼欲裂,卻又欲罷不能。
“依依……”林水仙臉上露出驚詫之色。
她沒想到在這種時刻,宋依依竟然領悟了樂理一道中的“哀”之精髓,甚至超越了其父「鐵笛仙」宋德壽,隱隱然已有一派宗師氣象。
林水仙並不知道,這種領悟是以痛入骨髓的哀慟和心喪若死的絕望為代價的。
現在的宋依依,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隻剩下報仇一個念頭,笛聲中已傾注她全部心血。她眼中隻有那一道血紅色的人影,若江晨在這次戰鬥中死去,她也會隨之陪葬。
笛聲傳入江晨耳中,他體內血氣為之一顫,動作凝滯了一瞬間,隨即被武煉抓住機會,一把握住劍身,另一隻拳頭朝江晨胸口轟然砸過來。
江晨連忙以左臂招架,但此時笛聲刺耳,血氣運轉不暢,他左臂硬接這一拳,隻覺得全身骨架都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分明承受不住這股巨力,右手握不住劍柄,整個人仰麵朝後跌去。
武煉可不打算放過他,伴隨著一聲虎吼,右腿高高抬起,如一杆大槍橫掃而至。
江晨重心已失,連忙轉動腳步,強行橫移了幾寸才勉強站穩,眼角又見對方鞭腿掃來,隻得倉促揮動胳膊擋了一下,完全承受了這一腿的力量。
兩股巨力相撞,江晨耳中轟然一響,心神失守了刹那,再度恢複意識時隻覺得天旋地轉,整片大地變成了一塊鐵板朝自己拍來。
他連忙振動全身血氣,抬手往地麵拍了一掌,以精妙的巧勁化解了自己仆倒之勢,迅速地扭轉了身形。
這時武煉的後續招數已如狂風暴雨般追擊而來,六階巔峰武者的真正戰力在那鋪天蓋地的拳影中淋漓展現,勢若滾滾雷霆,仙魔難擋。
武煉一身橫練武功已修到極致,百邪不侵,鬼神莫近。
他每一拳擊出,都帶有沉重的風雷之勁,激蕩起大大小小的氣旋渦流,如同朵朵水花綻放,僅是勁風餘波都足以撕裂普通人的身軀。
熾烈的金色光華直撲江晨麵門,激得他呼吸不暢,周身血氣都暗淡了稍許。
值此危境中,還有那煩人的笛聲陰魂不散地在江晨耳邊繚繞。
笛聲越來越慢,越來越凝澀,像拖著鉛塊,低低的嗚咽。
仿佛白日的陽光被消磨殆儘,天地間充斥著低沉的抑鬱,無邊黑暗填滿胸臆,讓人鬱悶得隻想嚎啕大哭,再提不起半分戰意來。
哀愁無儘,如枯若死,一片昏沉的寂靜。
這就是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