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太舍不下來福,舍不下這個家,舍不下鎮子外頭墓園裡的尹老頭,舍不下她做了四十年的醬菜生意,也舍不下她生活了七十多年的這片土地。
“你們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都不用管我,我又不是動不了了要你們伺候,我腿腳利索著呢,進城去乾嘛。”
老太太相當固執:“再說我還有來福陪著,彆看咱來福是個畜生兒,它也能照顧我,你們放心吧,不用管我。”
尹一鳴跟他爸都是獨生子,尹家兒媳婦是外地人,尹老頭倒是還有個親弟弟,可也早早就跟著他兒子遷居到大城市裡去了,尹家在小鎮上正經是沒什麼近親了。
楊老太的親兄弟姊妹都死得差不多了,倒是有好幾個娘家侄兒侄女,可侄兒侄女們年紀也大了,各有自己的一幫子兒孫要照拂,也顧不得她這個出嫁多年的老姑姑。
一個七十多歲的孤老婆子帶著一隻老狗獨居在一棟房子裡,正經的空巢老人,想想就淒涼的不行,怕是哪天過世了都不會有人知道,尹家兒子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可任憑他跟他媳婦倆人磨破了嘴皮子,又搬來了許多的親眷做說客,隻全都不管用,楊老太吃了秤砣鐵了心,死活不肯跟著兒子去城裡。
尹家兒子拿固執的老娘沒有辦法,隻得放棄了讓老娘進城的想法,又跟楊老太商量著雇個保姆照顧她。
楊老太不樂意:“我又不是啥都乾不動的老廢物,乾嘛要招個人在家裡,怪彆扭得慌。”
尹家兒子堅持,母子兩個爭執了半天,最後各退一步,商量好了雇的人不住家裡,隻隔兩天來打掃一下衛生,洗洗涮涮什麼的。
安排好了楊老太的生活,尹家的小輩兒又離開了小鎮,楊老太就肉眼可見的一天老似一天,臉上的皺紋深了,身形也佝僂了,做飯不是忘了放鹽就是忘了關煤氣。
秦意嵐操心的不行,生怕老太太出什麼意外,時時刻刻都跟緊她,再也沒時間回村裡對著李寶山家的宅子表演迎風落淚了。
村民久不見大黑回村哭主人送禮物,閒聊磕牙時都有了自己的猜測:“老長時間不見大黑回來送
老鼠了,這狗不是死了吧?”
“可不是麼,挺長時間沒看到它了,原先它一個月得回來一兩次吧?這都兩三個月沒見著它了。”
“估計死了吧,老狗了,我怎麼盤算著它活了快有二十年了?”
“足有,我們家孩子掉水庫裡那年十三歲,大黑才兩歲多,現在我們家孩子都三十多了,大黑沒有二十也得有十八|九了。”
“我家前後養過兩隻狗都十二三年就沒了,大黑活了這麼多年?倒是少見的很。”
“大黑能活到這歲數那是後來的主人家養的精心,你看它那一身油光水滑皮毛,再看那一身走路都顫悠的肥膘,但凡吃的差一點兒,就養不出那狀態來。你家那狗還跟豬搶食兒呢,能跟大黑比?它倒是想多活幾年,它也得有這個命啊。”
“你看你這話說得,狗子在我家是吃得差了點兒,可它日常也沒挨過打罵,我也不殺它吃肉,讓它順順當當活到壽終正寢,我待它總比李寶山待大黑強得多吧?我覺著我挺對得起良心了。”
“誒~,比起李寶山那個心黑手狠的你算不錯了,老漢我活了大幾十歲了,大黑那麼靈性的狗我這輩子就見過它一個,雖是個啞巴畜生兒,可它通人性啊,養了十幾年,跟個家裡人也不差啥了,李寶山愣是能下得了手,嘖嘖嘖~,不是一般人呐。”
“大爺你說得可對,這畜生兒養久了真跟個家裡人一樣,我家養了十年的大白鵝死了我媳婦兒都難受得掉了淚,我到底沒忍心吃,提著埋了,你說李寶山咋就能下得去手?大黑可救過他家小子的命呢。”
“可不,那人是狠到家了,心真不是一般的硬,大黑挨了一刀都跑了,這不是老天也不想要它死麼?你就放了它得了唄,嘿!李寶山就不,滿村子轉悠,到處找,多吃那幾十斤肉是能成仙還是咋地?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