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三)(1 / 2)

番外(三)

諸鶴其實並不太想和晏榕……或者是望天帝君回家,究其原因,主要是他覺得兩個人也沒有一個能算得上是家的地方。

所以當望天帝君說到“皇叔,隨我回家”的時候,諸鶴相當挑剔的打量了麵前的人好幾眼,然後長長的嘖了一聲:“再叫一聲我聽聽?”

望天帝君:“……”

眉眼溫潤的男子脾性顯然比諸鶴要好上不少,過了片刻,竟真的又叫了一聲:“皇叔。”

諸鶴:“……”

望天帝君顯然越發適應晏榕這個身份,叫得越來越順:“皇叔可還是在生孤的氣,所以才不願與孤回去?那孤當如何,才能讓皇叔消氣呢?”

諸鶴:“……”

晏榕彎了彎唇:“也罰孤獨自閉關清修千年,期間不得與外人見麵,可好?”

諸鶴:“……”

諸鶴嘴邊的話難得被晏榕噎了回去,他眼珠一轉,抬起眼,慢吞吞的瞅了瞅晏榕,開口道:“還是不要了,望天帝君多尊貴的身份,這要擱彆人看來還說我一隻普普通通的鳥欺負你呢。”

好不容易輕鬆了些的氣氛重新沉了下去,晏榕微微頓了頓:“皇叔……”

諸鶴自顧自的夾了菜,也不管晏榕麵前的空碗,香噴噴的吃了一口:“彆叫我皇叔,你說你是晏榕你就是晏榕了?你有證據嗎?”

望天帝君:“……”

諸鶴舔舔嘴角,蔥白的指尖往酒樓對麵官府的告示欄一指:“喏,看到沒?本王的侄子早都涼透了,正在那兒貼著呢。”

望帝:“……”

諸鶴正要繼續對坐在自己麵前的人進行語言攻擊,店鋪掌櫃卻端著菜從廚房走了出來。

今日“醉春樓”本來不營業,店內就隻有一桌用金錢勢力打動了掌櫃的客人——諸鶴。

而掌櫃分明記得這位客人是一個人進的店,雖然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但未遮住的頜骨卻依舊線條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嬌養的公子。

可現在,那桌客人卻分明憑空多出了一人。

平日裡“醉春樓”接待的皆是燕都的貴客,掌櫃的眼光自然更見幾分深遠。

坐在原本客人對麵的那人一身青衣,雖然看上去衣著樣式再普通不過

,可衣擺上卻似繡有萬千山川河流,暗光浮動之間,遠遠看去山河百景竟像是活了一般。

掌櫃心中陡然一驚,下意識向那位客人的麵上窺了一眼,隻是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名客人的麵容,卻先對上了客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沉寂而冰冷,乍看上去,絲毫不像是萬千世界中芸芸眾生的目光——而更像是無悲無喜,自上俯瞰的神佛。

“醉春樓”來過的客人沒有萬萬也有大千,可掌櫃卻從未見過這般的人。

在恍神間,店鋪掌櫃猛然想起今日正是大曆國喪,而他卻偏偏在這一日違背律法,開張接待了一桌客人,莫不是犯了大忌諱……

冷汗像是一瞬間自掌櫃背後沁了出來。

而就在這時,那位遮著兜帽的客人終於轉過了頭,聲音裡還帶著幾分來時的淡漠,卻又像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懶散:“我聞到天鵝酥的味兒啦,掌櫃你怎麼不端出來,你是不是想偷吃?”

掌櫃:“……”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掌櫃突然覺得方才整個店內充斥著的涼意和威壓頃刻間卸了一乾二淨。

下一秒,那位青衫的客人竟自己站起身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伸出手,有禮的溫聲開口:“他很喜歡這裡的天鵝酥,勞駕店家您再做一份,我們打包帶走。”

掌櫃:“……”

掌櫃這才看清了那名客人過分出眾的麵容,狹長的鳳眼,薄而淺的唇。

民間皆稱剛剛駕崩的新帝晏榕是大曆的第一公子,擁有舉世無雙的容貌,雖然掌櫃尚未見過這位早夭的帝王,卻覺得恐怕麵前的這位……不知是人是鬼的客人比之晏榕,怕是也不遑多讓。

興許是被盯得太久,男子微微擰了擰眉,未待開口,掌櫃終於回過神來:“沒問題沒問題,您先坐下用膳,小的這就去做!”

掌櫃急匆匆擦了擦手,才走出兩步,又被身後那道清朗的聲音叫住:“恕我冒昧,不知店家可有意願成為我府中的膳食官,日後隻專門負責……”

“不用!”

那名遮著兜帽的客人脆聲打斷了這句話,隨即對掌櫃揮了揮手,“你去忙你的吧,放心,我們都是人,不會壞你家風水的。”

掌櫃不敢再多說話,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立即

從二樓退了下去。

一時間,雅間隻剩下諸鶴與晏榕二人。

剛端上來的天鵝酥還冒著熱氣,炸成天鵝造型的薄脆裡裹著一層甜甜的豆沙。

諸鶴先一口咬掉了天鵝的腦袋,有一口吃掉了天鵝的翅膀,隨即歎了口氣:“你說我這算不算荼毒同類?”

“你是鶴,這是鵝,不算同類。”

晏榕回到對麵坐了下來,似乎微微想了片刻,開口道,“你既然喜歡這道菜,我讓那掌櫃任個膳食仙官,日後專責你的膳食。這於凡人來說……”

諸鶴被熱騰騰的豆沙燙了嘴,他一時間愣了愣,才扯出一個笑來,“望天帝君,我也曾經是個凡人。不對,曾經我連人都不是。”

他囫圇將整個天鵝酥吞進了肚子裡,很快便感覺嘴裡的燙像是沿著喉管,一路疼進了心裡。

所以諸鶴閉了閉眼,才輕聲道:“如果是我,我寧願一輩子過尋常人的生活,也不會再隨你去那麼無趣又寂寞的地方。”

“望天帝君……我現在回想起在仙界的日子,除了日複一日的日升日落,竟然想不出其他內容了。”

諸鶴將手指在潤濕的絹帕上一根根擦乾淨,揚起臉看向坐在對麵的人,“你化成晏榕來尋我,因為魂魄入人界,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對嗎?”

晏榕廣袖中的手指攥緊,抿了抿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