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良表情頹廢,平白像是老了好幾歲。
這年頭,能在大隊當大隊長的都是風光人,平常風風火火的,乍見他頹然,大家都有點同情。
“出這麼大的紕漏,大隊長總得扛起責任來,總不能嘴皮子上下一搭,說聲失職就完了。”
程濤轉頭,說話的是九隊隊長程相文。
再看看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家門口已經聚滿了人,男女老少,大概都是聽見動靜過來湊熱鬨的,八隊和九隊的人也差不多到齊了。
雖然是一個生產大隊,但八隊和九隊住在河對過,到街上來得繞過村頭大橋,村裡有什麼事情,他們總要來的晚些。
程相良高月蘭討伐他的時候,他們還沒到。程傳偉這件事情,他們正好趕上了熱乎的。
程濤籲了一口氣,看來老天都在幫他。
其他人不敢說,但是程相文來了,程相良不掉一層皮,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著上來的第一句話火藥味就很足。
程相文在村裡也是個風光人,本身是退伍軍人,兄弟是縣種子站的工人。
程濤之所以能記住村裡還有這號人,是因為他家和程相良家有仇。
據說二十多年前,程相良爹在山裡私自開窯燒磚,結果操作不當,土窯坍塌,他從土堆裡爬了出來,卻連累程相文的爹和幼弟當場死亡。
從此,兩家就結了仇。
到現在仇恨沒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就在秋收前兩家還打了一架,那是鋤頭扁擔一起上,鬨得挺大,到最後連兩家的進門子都參與了。
因為這事兒,村醫羅大叔那裡每天都人滿為患,抱怨了好久。
所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有人恨不得把程相良踩在腳底,對他來說是好事。
程濤站在程大江身後,靜候事態發展。
“相文,你啥意思?”程相良沉聲問道,看到程相文,他就知道今兒這事不能善了了。
程相文直接說:“要讓我們認下這事,也行,你辦病退,咱們大隊重選大隊長。”
這話一出,在場社員們都驚呆了。
反應過來,也有不少人附和,說讓一個私心這麼重的人當大隊長他們不放心。剩下沒說話的大都是程相良一門子人。
“絕對不行!”高月蘭卻直接炸了,“程相文,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不就是不滿相良繼續當大隊長,告訴你相良就是退下來也輪不到你。”
程相文冷哼一聲,“我這是為大隊考慮。咱們正在評‘先進’,要是這事被捅出去,讓人家知道大隊長連自己的文件和公章都看不住,還讓自己兒子擺了一道,那咱程倉裡可就‘出名’了。”
隻不過肯定不是好名聲。
這話大家都聽明白了,本來還猶豫不決的都紛紛表示得重選。
“換選也好,隔壁大隊都換了好幾個了。新上來這個是退伍年輕人,整天乾勁十足,辦事還公道,彆提多敞亮了。”
“是啊,十多年了,也該換換了,省的有些人總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整天拿鼻孔瞧人。”慶嫂掃了眼高月蘭,意有所指。
高月蘭還想撒潑,被程相良一個眼神製止了。
……程相良到底還是點頭了。
夫妻倆借口解決事情,灰溜溜離開了,全然沒有來時的鬥誌昂揚。
剩下的社員都圍在程相文身邊,他儼然已經成了程倉裡的中心人物。
程濤不關心這些,他也不想摻和,隻要程相良一家沒得到好就行。趁著沒人注意,他走到程大江身邊,喊了聲:“大哥。”
程大江愣了下,瞥他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程濤站在原地,看程大江走出老遠,摹地笑出了聲。難道程大江同誌都沒發現自己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這就對了。”
程濤轉頭,就看到花大娘正含笑看著這邊。
“你哥是個拗脾氣,要等著他跟你示好,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你年紀小,又是他弟,多找他說說話,語氣軟乎點兒,他就跟你好了。”花大娘悄咪咪支招,這話她其實說過幾次,但當哥的端著,做弟的又木訥,總也說不到一塊去。剛才看見程濤主動和程大江說話,她是真的高興。
聽花大娘說話,把他和他哥當兩個小孩似的,程濤聽著親切,笑著答應下來。
花大娘更高興,拉著程濤又說了好些話。
“濤子!”
程濤轉身,有點驚訝:“相文哥,你叫我有事兒?”
“你不是要去派出所報案,叫他們跟你一塊去,能給你作證。”程相文指著幾個年輕人,“寶山也在,正好你們趕大隊的驢車過去。”
程濤一愣,他都沒想起來這事兒,人已經安排好了,看來這位不是一般會做人。
“行,麻煩相文哥了。”程濤也不矯情,他又看向幾個年輕人,“我去接小墩,回來咱們就出發。”
“沒事,不著急。”“濤子叔,你慢慢來。”
程濤挑挑眉,這幾個人平常都是這麼乖覺的嗎?
等他從抱著程小墩回來,看到驢車旁邊站著的人後,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年輕懷情總是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