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不要留我一個人!等我啊!”獨特的關西腔讓這話聽上去像撒嬌, 宮侑很快從後麵追上來,高大的身形壓在我的後背上,好重。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重死了!”我用胳膊肘拐他。
他減輕力道, 隻是虛虛地靠著我,“真的有男朋友嗎?真的嗎?”
“沒有, 我開玩笑的。”我已經不想再喜歡彆人了。
宮侑鬆了口氣,把碎掉的自己拚好。
“那邊有賣奶茶,你要喝嗎?”宮侑看向不遠處賣奶茶的小店, 大概是燈罩的影響, 裡麵的燈光竟是粉色的。
“我不想喝,你想要喝的話給自己買吧。”怎麼戴了手套還是這麼冷啊,我把手掌合在一起輕輕摩擦。
宮侑看了我一眼,“你等下, 我買杯熱的給你暖手。”
“沒關係, 回車上就不會冷——”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邁著步子往店麵去了, 在某些方麵,他還是一點沒變。
宮侑的背很寬, 個子高, 手長腿長的,最重要的是臉真的很池。我看過他國中時的照片, 那個時候是黑發還能勉強裝乖, 但後來染了金發, 鬢角以及後腦勺下方都貼著頭皮把頭發剃的隻剩短短的發茬後,整個人都顯得很……很……很痞, 所以站在人群裡的顯眼度也成倍提升。旁邊也要買奶茶的兩個小女生在偷偷看他。
在要聯係方式了, 宮侑回頭看了我一眼。兩個小女生也跟著回頭朝我看過來, 然後呆愣著轉頭向宮侑鞠躬說了對不起,拿著裝好的奶茶慌張地走了。
我:嗯?發生了什麼事?
紮好吸管的奶茶被他塞到我手裡,用來捂手確實很暖和,我小聲說了謝謝,又反應過來:“你沒有給自己買嗎?”
“反正你肯定吃不完,吃不掉的時候給我就好了,乾嘛還要特意買兩杯。”他理所當然地說。
我吸了兩口舉起杯子看,“你在裡麵到底加了多少東西?我怎麼吸都吸不上來?”
“很多嗎?我隻是讓那個人把能加的全都加進來了而已。”他從我的手上接過杯子,認真地端詳著焦糖色的奶茶裡那些五花八門的加料,“把上麵的蓋子揭開,用勺子舀著吃。”
我:“……都全部加進來了還不多嗎?”
本來不想吃的,但看在他這麼熱心腸的份上,敷衍著嘗了嘗,椰果,花生,小紅豆,珍珠在我的齒舌間滾動,加料真是太過於豐富。吃完第四口的時候我忍不住乾嘔了一聲,宮侑如臨大敵:“怎……怎怎麼了?不舒服嗎?水水水水!”
我被他結巴的樣子逗樂了,“吃多了有點犯惡心而已,不用管,等會兒就好了。”
他接過我手上幾乎沒動過的大杯加料奶茶,笨拙地拍著我的背,喪氣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吃這個,我看你今晚什麼都沒吃,所以才……對不起,我背你回車上休息。”
能讓他連說這麼多個“對不起”的我還真是了不起,不過:“我才不要,這樣被街上的人看見了好丟臉,停車場離這裡挺近的,我還不至於連這麼短的路都走不了。”那股惡心感已經差不多被壓了下去,“我們走吧。”
腿長手長的宮侑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們和好吧。”
我:?
“我的意思是,我們複合好不好?”他一字一句地緩慢重複了一遍,“我不會像高中的時候那麼幼稚,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我猶豫著問他:“宮侑,你現在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單純在捉弄我?”
“我是認真的!才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他著急地說,吐出的氣音都有些粗重。
“你先鬆手。”
“不鬆!你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他執拗地看著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雖說確實比以前成熟了一點,但骨子裡的幼稚,說好聽一點的話就是少年氣還是半點沒受過磨損。
高中的時候,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從來沒有不遂他的心意,排球隊裡的前輩看起來老是損他但實際很寵他,就算是他的雙胞胎兄弟宮治也總是有意無意地讓著他。畢業後也是發展得順風順水,可以說,他從小到大,就沒有吃過什麼苦。
當然,我這話聽起來太自以為是了,不同人對於痛苦的耐受力不可一概而論,也許對他而言,今天沒有吃到爆款布丁的痛苦和我小時候被父親揍一頓的痛苦等同。
對於自己沒有的東西,人們總是貪心的。宮侑身上那種被寵到任性的性子,有時候讓人氣得咬牙,有時候讓人羨慕得無以複加。這好壞參半的性格,是我愛情的開始,也是愛情的結束。
我沒有說了好也沒有說不好,隻說:“不可以。”
說喜歡的時候要認真,說拒絕的時候也要認真,這是我一直秉承的戀愛觀,但喜歡得太認真了在輕浮之人的眼裡就變得可笑。
戀愛就像吃飯一樣,吃得太飽胃疼,吃得太少胃疼。愛得太滿不好,愛得太少也不好。那個“剛好”的度就仿佛是薛定諤的貓,我從來就沒有真切地抓住過它。
“還在生我的氣嗎?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回答了他的問題,他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還在不停地追問。
看,這是我和他的不同。如果我被拒絕,隻能笑著說好的,然後鞠躬說打擾你了真對不起,但宮侑就能追著問下去為什麼。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食堂,他問一個在吃飯的前輩是不是對他的托球有什麼不滿。前輩茫然地說沒有。宮侑當即生氣地指責那為什麼不能在球場上得分。
“連我的托球都打不好的家夥就是廢物。”這是宮侑常說的話。
“我沒有生氣,我隻是……”我必須說出來,就算會傷害到他也必須說出實話,“我隻是不再喜歡你了。”
看著他的時候,不會再有年少時的悸動,不會在意自己今天化的妝好不好看,不會時刻想掏出鏡子看自己的頭發有沒有亂,不會在每次約會前認真去研讀最流行的穿搭雜誌。
他閃爍的眼睛像我小時候偶然吃過的那種很香的杏仁糖,但透露出的神情不是甜香而是微苦,抓著我手腕的手終於鬆開,垂下,“我一直都知道你會說這句話。”
這反應倒是比我預想中要平靜。
“從你送給我那首歌後,我一直就知道……”他失神地說。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戀愛史上的第一次滑鐵盧讓他開始說胡話了。
“你最初喜歡上的那個人不是我,是宮治。”
*
《3月26日》是莉香送給宮侑的歌。旋律好聽,詞記錄的也是他們從交往到現在的點點滴滴,莉香哼唱的時候很甜很舒服,宮侑聽著像踩在雲朵上一般夢幻。
“好聽是好聽,為什麼這首歌要叫3月26日啊?”宮侑把下巴杵在莉香的頭頂,懶洋洋地問。
莉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日期,而且是我對侑單相思的開始。”
宮侑一愣:“是嗎?”
“侑果然是忘了。”莉香也沒有生氣的樣子,似乎是習慣了他的行事作風,“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景物都變得霧蒙蒙的,記不清楚也很正常。”
這個話題本該就此翻過,但宮侑心裡難得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他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啊?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莉香倒是樂意回答他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我們剛搬到新家,媽媽給了我錢讓我去取定做的窗簾,為了能早點辦完事我走了條平時不太走的小路,結果碰上了一群不良少年。”說到這裡莉香忍不住笑,“這樣說起來感覺我們的相遇好像狗血的戀愛劇。”
宮侑沒有附和,他隻問:“然後呢?”
“他們恐嚇我交出身上的錢,但我怕被媽媽罵所以拒絕了,本以為會被打的時候,侑像神明大人一樣從天而降!就像專門是為了保護我的保護神!”莉香眼睛亮晶晶的,“侑很冷酷地說完‘你們這群廢物,也就敢欺負女孩子’這句話後把那幾個人全部揍趴下,好厲害!我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侑了,超喜歡!”
宮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