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香, 周六要一起出去玩嗎?我們去看電影怎麼樣?”周五下午,臨近放學之際,田川明美這樣對我說。
“我周六要去看比賽,去不了。”
相葉江裡好奇地問:“籃球賽嗎?”
“是排球賽。”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我以為莉香老師不是會喜歡看體育比賽的類型。”
“我確實連規則也搞不太清, 這次會去看不過是因為有熟人要參加, 所以去加加油什麼的。”
“熟人?是帥哥嗎?”田川最關心的果然是這個。
我腦海裡浮現出翔陽的笑臉, “帥!又帥又可愛!”
“咦——那你好好把握機會哦!”田川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唉, 我隻好獨自一人去看電影了。”
看來她又誤會了我的意思。
田川走後沒幾分鐘, 正在喝茶的相葉老師突然瘋狂咳嗽起來。
手裡的杯子沒拿穩,好多茶水傾倒在桌麵上。
“相葉老師, 你還好嗎?”我趕緊扯出紙巾幫忙擦桌麵。
“咳咳咳——”他咳得相當厲害, 簡直是要被肺咳出來的力度,“抱歉——咳咳咳咳——”
“相葉老師, 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你咳得太厲害了,說不定是病毒性感冒。”我擔憂地說。
好半天了他終於緩過來,啜飲了兩口茶, “沒關係, 隻是被茶水嗆到而已。”
“真的嗎?”我不太相信, 被茶水嗆到不至於咳嗽得這麼厲害才對。
而且, 明明最近天氣開始回暖, 他卻開始戴起了手套。
*
周六那天我如約去了體育館看比賽。
看台上的觀眾比我想象中多得多, 特彆是女觀眾的數量。
我站在二樓的看台往下看, 大家正在做熱身運動, 翔陽的亮橙色腦袋在一堆不同顏色的腦袋裡特彆紮眼。
我想像電視劇裡元氣滿滿的女主角朝他打招呼, 但做不到,隻能選擇默默注視。
或許是視線停留在他的後腦勺太久,讓本就運動神經敏銳的他扭過頭來,驀地對上我的視線,兩人信號對接:“莉香!莉香!”
他動作幅度相當誇張地朝我揮手,我周圍的人都把視線聚攏過來。
“翔陽!”做不到像他那樣旁若無人地大喊,我用自我感覺算是大的聲音和他打招呼。
他微笑著回應。
宮侑的金毛腦袋也紮眼,聽到翔陽打招呼的動靜,他的視線也落到二樓看台處。
我旁邊的幾個女孩子頓時激動起來,“他往這邊看了,往這邊看了!”
大概能理解女觀眾這麼多的其中一個原因。
眼神比以往穩重了些,看來之前在宮城縣時和他說的話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我也朝他揮手示意,結果這家夥張嘴似乎要說什麼最後又沒說,末了偏過頭去,跟鬨彆扭的小孩子似的。
我:??
又過了幾分鐘,兩支隊伍的啦啦隊已經預備就位,我估摸著要開始介紹球員的時候,旁邊傳來小小的聲音:“呼——還好趕上了。”
因為聲音很近所以下意識扭過頭去看,是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男生。或許這麼說有點刻板印象了,但他的長相真的很像搞文學創作的一類人。
眼窩深加上眼皮有點半耷拉的緣故嗎?給人很重的慵懶感。
那種放鬆的困倦幾乎都要感染到站在旁邊的我,但很快,球場上的一嗓子把那種困倦感暴風般地卷走了。
“赤——葦——!”長得很像某種猛禽的球員,看隊服還是和翔陽一個隊的。我之前穀歌過他們隊裡的成員,記得他叫木兔光太郎。
“木兔前輩,比賽加油。”身旁的青年簡單地回應。
“嘿嘿嘿!那是當然的!”
這個嘿嘿嘿的語氣詞好魔性,我隻聽了一遍就感覺要在腦袋裡無限循環播報了。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點,而是我旁邊的這個青年,他叫——叫赤葦?
同姓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結合他用卡通排球做頭像的line賬號,再加上優子編輯描述的可靠帥氣的形象,我很難不把他和我的新編輯掛上鉤。
“赤……葦……編輯?”我猶豫著叫出他的名字。
原本在觀察著球員們動向的他突然偏過頭:“你認識我?”
眉頭輕輕皺起,估計是在腦海裡搜尋我的名字,“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我叫清枝莉香,也就是莉莉。”自己叫自己莉莉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他的眼睛睜大:“莉莉老師?”
“對,是我。”我微笑,“沒想到能在這裡和你遇上。”
“我也沒想到。那麼,”他伸出手,“初次見麵,請多關照。”
“初次見麵,請多關照。”我也去握他的手。
我們這邊剛打完招呼,廣播裡開始介紹兩支隊伍的隊員,女孩子的歡呼聲,啦啦隊的加油聲感覺要把屋頂都掀翻。
沒見過世麵的我露出受驚的表情。比稻荷崎的啦啦隊要震撼好幾倍。
我這沒出息的樣子被赤葦看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是第一次來看比賽嗎?”
“正式的大型比賽是第一次看。”高中的時候也看過不少練習賽的。
交流之後才發現赤葦不僅認識木兔還認識翔陽,據說是在高中集訓的時候認識的。理所當然的,他也認識宮侑。
突然想感歎世界真是小。
有了懂排球的人在旁邊看比賽,相當於多了個免費解說員。往常我看比賽時,隻能看懂超厲害的扣殺,接球或者攔網,但這場比賽有了赤葦的解說,我居然能勉強弄懂什麼時間差,進攻思路,快攻什麼的專業詞彙。
“真是厲害啊。”我在心裡默默感歎。
比賽結束後,還有人專門等著要簽名。我尋思之後也沒我什麼事,乾脆直接走掉算了。
難得翔陽還專門給我打電話:“莉香姐,你彆急著走,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飯。媽媽讓我給你帶的特產我還沒有親手交到你手上,被她知道肯定要念叨的。”
“翔陽,我和你們一起去會不會不太好?”我一個外人在彆人搞團建的時候硬要夾進去,光是想象我都尷尬到腳趾抓地摳出一室三廳。
“不會的,莉香是我的親屬,不是外人。而且前輩們人都很好,我問過了,他們不會介意的。”
還好不止是我一個“外人”,赤葦編輯也一起去了,但他本來就和大部分的人相識,跟我的性質完全不同,我還是安分做個透明人的好。
做透明人的計劃從一開始就不奏效,那個叫佐久早聖臣的高個球員,上來就問我:“你打過疫苗了沒有?”
我被問懵了,“疫苗?哪種類型的疫苗?HIV的嗎?”
他彎著腰,戴著口罩,露出的半張臉表情很臭,深深看了我一眼後,跟沒問過這個問題似的,直起腰來走了。
“莉香你不要怕,佐久早前輩對誰都是這個樣子的,他有一點潔癖,所以見了彆人就喜歡問打過疫苗沒有。”翔陽笑著給我解釋這屬於常規操作。
“這樣嗎?我還以為自己被討厭了。”
“才不會。”翔陽的眼睛有暖橙色的夕陽,飛快掃過我的腿,“雖然之前聽你在電話裡說過,但親眼看到還是覺得好神奇,莉香的腿是真的好了!真是太棒啦!”
他是真心實意地在為我開心。
“嗯!”
萬萬沒想到,平時嘴臭,話還不少的宮侑在今晚的飯局上出乎意料地安靜。
“侑侑你怎麼了?今天話好少。”木兔光太郎似乎還沒有把那過剩的精力在球場上完全釋放,還是活蹦亂跳的,真的好像小動物。
“侑侑?”我無意識地重複這個稱呼,剛才還沉默的宮侑一下子被踩了尾巴似的,“隻是木兔會這麼叫而已,其他人都不會這麼叫!”
這個反應比較像他。
“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單純地重複一下。”
“我也不是……我也沒有要凶你的意思。”馬上從炸毛的狀態回歸到蔫巴巴的模樣,“對不起。”
“我沒有覺得被凶啊,你本來說話就是這樣的。”我又不是笨蛋,能分清大聲說話和憤怒說話的區彆。
我的解釋好像沒什麼用,宮侑變得更加蔫巴巴了。
該說不愧是精力過旺盛的運動選手嗎?連吃飯都弄得跟打仗一樣,隻有佐久早默默把自己的身體縮在角落,時不時掃到彆人的眼神都寫滿嫌棄,應該是覺得彆人爭吵的時候汙染了他所處的空間。
蔫巴巴歸蔫巴巴,宮侑吃飯的時候可是一點不含糊,連乾兩碗冒尖尖的白米飯。
吃著吃著視線漏到我這邊,“已經吃不下了嗎?”
我搖頭,“吃飽了。”
他也喪失了食欲似的放下碗,“那我也不吃了。”
明明還沒有吃飽,在逞什麼強啊。
除了縮在角落的佐久早,其他人都在熱鬨地邊吃飯邊談論,好像沒什麼人留意我們這邊的動靜,我歪過頭小心靠近宮侑,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問:“還在介意我之前得了厭食症的事情嗎?”
他偏過頭,視線也不知落在哪裡,彆扭地說沒有,又說嗯。
“你今天的話好少。”
“那是因為,”他沒看我,“我說多了,說不定不小心說出讓你難過的話,我正在學著克製。”
“克製毒舌就好了,平常的閒聊沒有必要克製,食欲更沒有必要克製了。拜托,你今天打了這麼久的比賽,不好好吃飯小心營養不良。”像他們這個級彆的運動員,平日的飲食應該都是又嚴格的要求,又不像我想吃的時候多吃點,不想吃就不吃。身體狀態直接關乎比賽中能發揮幾成的實力。
“你今天看到我比賽了?”他棕褐色的眼珠轉了轉。
這問的是什麼廢話,我這麼大個人站在看台上站了這麼久。
“看了。”
轉過身來:“有認真在看我嗎?”
“有啊,我看得很認真,賽場上的所有人我都有認真看。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他蔫巴巴的狀態回暖了點,變得高興起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