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2 / 2)

奚落、厭惡、鄙夷、恐懼、冷漠……種種負麵又極端的東西,取代了原本充斥於他人生中的、溫柔的“愛”與鼓勵。

而他自己,不被任何人理解,被迫承受著內心逐漸彌漫上來的冰冷和孤獨,同時因為過去接受的教導,世界早已在他的眼中被固化成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樣子,而他自己則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和彆人根本就是不一樣的,更察覺不到自己其實擁有著遠高於常人的智商,是一個絕對的天才。

這由種種巧合疊加起來糅合而成的結果,導致亂步陷入了一個可怕的怪圈,他總是無法理解其他人的想法,覺得世界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把“大家都知道的事”、“一看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一遍。

他認定自己知道的東西彆人一定也知道,然後會因此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

例如總是不分場合地揭穿他人隱藏很深的秘密,直白地將醜陋的人性攤開在陽光之下導致彆人“社會性死亡”,而他自己卻對此截然不知;又如在當郵遞員的那段時間裡,他會自發地挑出在他看來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內容的信丟棄,然後被長時間沒有收到信的客人投訴,最終丟掉了工作。

亂步認為他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是人人皆知的、最普通的“常識”,卻不知道他所認為的“常識”和普通人能夠掌握的常識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一條堪稱深不見底的鴻溝。

基於自身智慧和從記憶深處挑挑揀揀整合出來的有用信息,結合在見麵後這並不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的所見所聞,工藤優作已經將亂步過去的大致經曆和當下的處境和狀態推理得八九不離十。

但他內心的情緒也因此變得更加複雜了。

說是因為在當時預料不到所以才沒有選擇介入,但說白了這也隻不過是下意識規避責任和麻煩的借口罷了,否則以他的能力,隻要在當時懷著為這個孩子的未來和處境更多地去考慮一些的意願,事情也絕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優作已經幾乎能夠確認,亂步那對正直而善良的父母花了整整十四年的時間,慢慢為他構築起來的那個世界,在短短的半年之內就被現實摧毀,坍塌成了一堆再也難以拚湊複原的廢墟。

想到這裡,這位世界級推理小說家的嘴角忽然間勾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一度自以為無所不能。

但現在看來,到底還是磨滅不了從內心深處無意識間衍生出來的傲慢、自大和冷漠,並後知後覺地為此感到追悔莫及。

優作想,他或許,是欠這個少年一聲微不足道的道歉的。

這麼想著,他便也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