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1 / 2)

“呼~幸好穆爾沒有辭職,不然教會的金庫掏空了都不夠付他未休的假期補償金呢。真是的,這些家夥一個二個都不休假的啊?以後這不行,必須要建立起強製休假的製度,幫我記起來,耶爾。”

“是的,塞繆爾大人。”我親自栽培的近侍耶爾,現在可以說是我的左右手儘職儘責地拿出筆記本記錄,然後疑惑地問我,“不過四名聖殿騎士都缺席了,聖堂的安全不要緊嗎?”

“這四個人雖然有實力,但一年到頭九成九的時間都是象征意義大於實用價值。現在、甚至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教會的主要問題不在於暴力力量,而是外交關係和人事內務的整頓。”帝國那邊要是真有動作,這四個人也是杯水車薪,既然如此不如省點人員開支。

“原來如此。”

“所以在特洛伊王國那邊派來接聖女的人到達前,讓愛麗絲多一些作為聖女外出工作。那孩子最近正因為四個騎士接連告彆而消沉、缺乏自信心,安排一些感激動人的場麵讓她去開心一下。”

耶爾很快明白我的意圖,“如此就能造成既成事實,王國那邊就無法輕易讓聖女辭去聖職了。”

有一個聰明又忠心的手下真的很省心。

“可是這樣未來聖女就要在王國和我們在這邊為難了,塞繆爾大人你不是很寵愛公主聖女的嗎?”

“耶爾,你覺得泥巴和玻璃,哪個更漂亮?”

“這個當然是玻璃。”

“那麼完好的玻璃製品和玻璃碎片,哪個更好?”

主人既然這麼問了,答案當然是後者,耶爾毫不猶豫:“前者。”為了讓對話接續,這麼說才是正確的。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我明白了,完好的玻璃隻是透明的無趣,有些瑕疵反而能夠看出裡麵七彩的光芒呢。”

“是?”

我靠在椅子扶手邊上轉著手裡的鋼筆,“跟汙穢不堪的人類相比,漂亮的玩偶當然更賞心悅目。然而當真正充滿魅力的人出現之後,玩偶又怎麼能跟人比呢。”

這句話耶爾明白了一點,“那個‘人’是莉莉絲·桃樂斯嗎?”

我的回答是:“愛麗絲也很好哦,隻是無法相提並論而已。”

我是塞繆爾·巴比特,聖光教會前教皇親兒子,教會曆史上最年輕的主教,並且將會是最年輕的教皇。

我是屬於早慧那一類人,所以5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世界是虛偽的,7歲了解到越是自稱美麗無瑕的組織內部越是肮臟黑暗。

世界是如此的醜陋不堪,實在不想弄臟自己。

看清醜惡,保持距離,想要這麼做,但由於這份可恨的血緣關係是辦不到的,所以不過分參與、乾涉是我一直以來的處事原則。既然無法保持純白,那麼至少有一小塊地方是‘白’的也好。

因此對於宛如吃寶石長大的漂亮玩偶愛麗絲,我很喜歡,就算是用虛偽堆砌出來的美好也是漂亮的東西。

現在回看過去,這種想法真是幼稚到讓人發笑。

剛接觸桃樂斯的時候,我的第一印象是沒有被強大黑暗碾壓過的狂妄瘋丫頭,之後還加上了目光短淺的冒險者、以作惡為樂的惡魔、老年人高血壓的誘因等標簽。

顛覆這種認知的契機是伊卡亞鎮的事情。

[“哎哎,主教大人不會以為一個獨自在外麵謀生的女冒險者隻有嘴皮子厲害吧?真傻真天真,噗噗~”

教會典籍上的彩色插圖[惡魔之瞳]也沒有眼前這雙彎起來的緋粉色眼瞳一半的妖冶嘲諷。

“我承認我是真的沒想到你能如此利落地殺人,是真的小看你的能耐了。”

教皇將這貨劃歸我管,這就直接導致自從這貨來到教會之後我的工作量翻了三倍不止,每天八成時間都忙著給她收拾爛攤子。但是直接處決紅衣主教的乾兒子這種事,就算是我也無法處理。

我怒極而笑,“桃樂斯小姐你知道貝西麥領主的背後的關係嗎?”

“除了有個叫多密爾紅衣主教的乾爹以外,他還跟誰賣過屁股嗎?”

“那你知道激怒一位紅衣主教的後果會是什麼嗎?”

“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看著這個說著說著還哼出小調的人,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冒險者。調查的履曆表明這是一個單獨與魔獸廝殺的獨行者,死亡之於她根本就沒有在常人心裡的權重。

跟一個亡命之徒打交道是真的棘手,身世背景又完全是獨身一人,沒有任何交情較深的關係者這點原先以為是好利用好處理的優點,現在反而使這邊缺乏要挾的手段。自從遇到這貨,我就不斷遭到挫敗。

我隻能乾巴巴地說道:“疼痛可不是你現在說出這八個字眼這麼簡單的哦?那是漫長到足以讓一分鐘如同一年那麼長的痛楚哦。”

桃樂斯一勾唇,促狹而輕蔑地看著我,“嗤嗤,塞繆爾大人讀的書不少啊,這是從哪本書上麵摘抄下來的比喻?”

意思是論痛楚我用得著你這個從小沒有吃過皮肉之苦的千金主教少爺告訴我?

跟愛麗絲完全一樣的外表,截然相反的言行舉止,奇特而反差強烈的對比清晰地告訴我眼前這個並不是【玩偶】,而是活生生的【人】。

“紅衣大主教生氣了、教皇大人生氣了,因為壞了‘權錢交易’的規矩,周邊那些不乾不淨的權貴們都來埋怨,整家教會都生氣了。替身小姐要麼被不為人知地處決掉,屍體跟貝西麥領主的混在一起下葬,要麼先被輪|暴,拔掉指甲,再被用上鐵處女之類的刑具,中途用高強度的治愈術讓我活著、保持意識清醒等等。”

我為她看過多密爾主教的計劃書般的詳細描述咂舌,“既然你都這麼清楚了——”

桃樂斯吹了聲口哨,“那又如何?”

“什麼?”有那麼一瞬,我整個思維都停滯了。

“我說我知道了,那又如何?”

“你說如何……”

“人本來就會死啊,意外死、事故死、病死、自然死,作為冒險者本來就大概率被殺,那個凶手是魔獸還是人,有什麼區彆?”

死亡從來都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情。

“至於那些折磨劇場,那隻是多密爾主教的個人妄想吧,魔獸也會想著要將眼前這個膽敢挑戰它的小蟲子碾死。”

那雙比惡魔更剔透、比天使更深邃的寶石眼睛閃爍著熠熠星光,“勝者為王,敗者食塵。跟以前一樣,我隻要成為贏家就可以了。”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然後在清楚了解的情況下仍然選擇這麼做。

“如果多密爾或者你們要出手的話,那就來戰個痛快吧,短暫的生命就是要這樣才有活著的樂趣啊!”]

那一天,我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彩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人升起了敬仰之心。

從愛麗絲那裡了解到這個人早就發現了魅惑加護的精神乾擾後,這份欽佩之情更甚以前。

在愚蠢的表象下是聰慧頭腦和敏銳的心思,擁有看透一切的理智卻有一顆瘋狂的心。

我看到了前方的黑暗,升起了厭惡之情,繞道避開。她卻一頭紮進去,跟黑暗中的惡獸搏鬥個你死我活。

原以為在泥裡打滾的人一定臟兮兮的,實際卻是絕世的傾城之美。

對比起來,自喻清高的自己不過是個懦弱的膽小鬼。越是醜陋的東西越喜歡用白色包裝自己,用潔癖的習慣、特意染白的頭發做心裡安慰的自己,跟那些穿著白袍的主教也沒有區彆吧。

自欺欺人的我終究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