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 從長滿藤蔓植物的窗戶吹進屋, 帶走了白天的酷熱。氣溫驟降, 冷得屋子裡的人紛紛取出禦寒的衣服、被褥。
柳子澈打個寒噤, 很是羨慕地瞥了眼穿著厚實皮衣還裹著豺皮披風的莫卿卿。她隻有一件破爛的襯衫和牛仔褲,在這不擋風的地方, 凍得渾身都涼透了。她撂下句:“我去治傷員。”轉身出去了。
隊伍裡的傷員很多, 白天休息的時候來不及給有骨折傷的病人都還不及治療。
風傾然估計今天晚上柳子澈沒空鑽被窩取暖,便把自己的豺皮披風取出來遞給柳子澈,說:“我爸媽那還有兩條被子, 大家擠擠,夠用了。”
柳子澈冷得渾身都在打顫, 她晚上還要給傷員治病, 要是凍得手抖, 很可能會弄出點醫療事故來,當即不再拒絕, 把披風裹在身上。
風傾然趁著天沒全黑, 把昏睡過去的莫卿卿挪到由他們看守的客廳。
大家趁著剛起風還算安全的這段時間, 抓緊時間吃飯、休息。
柳子澈則開著頭燈,給傷員治傷。
翠花、方蓮蓉、水藍、夏巧兒與穆夕妍擠在一條被子裡, 風振軒、韓北辰、柏零、夏雨廷擠在另一條被子裡, 人多被子不夠蓋,大家隻能靠著牆角蜷縮著, 用被子蓋在身上擋點風、保住點溫度。
風傾然縮到靠在牆角邊的莫卿卿身邊, 扯過披風裹住自己。
她的背包裡隻有肉, 並不擔心丟。莫卿卿的背包裡的東西是隊伍裡最全的,裡麵的打火機、手電筒、電池等小件很容易被人偷偷拿走。剛湊到一起的隊伍,人又多,很難說會不會出現些不好的情況,風傾然便把莫卿卿的背包貼身放著。
吳悶悶來到風傾然的身旁,她從背包裡取出彈夾,把武裝帶、衣服口袋裡全部塞滿彈夾後,又取出兩個酷似□□的東西揣在身上,便又把背包背在身上,然後坐在地上,檢查槍械。
風傾然估計吳悶悶是擔心丟東西,或是擔心有緊急突發情況來不及背背包,連休息都沒把背包放下。她掃了眼陽台,她們處的位置距離陽台不到兩米遠,假如有野獸衝進來,確實顧不上背背包,便把莫卿卿的背包背在了自己身上。
她對吳悶悶說:“你休息會兒,我看著。外麵有軍隊防守,有野獸過來,會有槍聲的。”
吳悶悶應了聲:“好。”檢查完槍後,便抱著槍靠在身後的背包上休息。
風傾然怔怔地看著長滿藤蔓的陽台,透出藤蔓和葉子的間隙,能看到外麵已經黑儘。借著柳子澈頭燈上偶爾投過來的光,她看見藤蔓植物的葉子在狂風中漸漸舒展。
那藤蔓植物的葉子約有七八十厘米長,原本是卷成細長的一條。
風傾然估計可能是白太的陽光太烈,這些植物為了避免陽光直曬和減少水份蒸發的緣故。如今氣溫降下來,它們舒展開葉子,待那輪巨大的月亮出來,便可儘情地吸收月光。
在白嶺公園避難所,入夜便有槍聲響起,這裡卻很安靜。
風傾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附近的野獸都把白嶺公園避難所當成狩獵場的緣故。她通過這個小區的大小、容積,可以估算出如今小區裡聚集的人應該不到一萬人。白嶺區有上百萬常駐人口,逃到白嶺公園避難所,再到避逃所活著到這裡的,就隻有這麼些人了。她不知道白嶺區彆的地方是否還有避難所和幸存者。她隻知道有軍隊保護的白嶺公園避難處的生存率都這麼低,彆的地方情況隻怕會更遭。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紀凝又過來了趟,查看情況。作為領隊,她得時刻掌握隊伍的狀況,以免出現紕漏。她悄聲問風傾然:“沒什麼事吧?”
風傾然搖頭,說:“暫時沒什麼事。”
紀凝說:“那就好。”她說完,一眼瞥見吳悶悶懷裡的槍頓時愣住了。她低聲驚呼道:“你們居然還有槍?”聲音中透著滿滿的驚喜和激動。
風傾然低聲解釋了句:“悶悶是武警部隊的,參加省體育館戰鬥後幸存下來的。”
紀凝知道武警部隊在省體育館全軍覆沒,她的心情亦變得沉重,沉沉地歎了口氣。
吳悶悶睜開眼看了眼紀凝,又朝陽台外看了眼,便又合上眼休息。
呼嘯的風聲將人們小聲談話的聲音都掩蓋住了,除了風聲,聽不到彆的聲音。
吳悶悶小睡了一覺,便又換風傾然休息。
風傾然靠在莫卿卿的肩膀上沒睡多久,便聽到莫卿卿磨牙的聲音。她被吵醒,睜開眼朝莫卿卿看去,便見莫卿卿仰著頭睡得口水都流了出來,還磨著牙,磨完牙還念叨:“好吃,還沒吃飽。”
莫卿卿晚上隻喝了點藍色液體就倒下了,沒吃飯,估計這會兒餓了。
風傾然起身去把自己的背包提過來,把莫卿卿叫醒,把肉取出來給莫卿卿,說:“餓了就吃點東西吧。”
莫卿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肉,擦了下口水,接過肉便啃咬起來。
柳子澈見莫卿卿醒了,趕過來,看了下時間,說:“十一點十三分,比上次早醒了四十多分鐘。”
莫卿卿沒理柳子澈,繼續吃東西。
風傾然看莫卿卿吃得香,也覺得餓了,和莫卿卿一起用餐。
她背了大概有四十多斤肉,中午那餐吃了一小半,傍晚用餐時吃過一部分,這會兒跟莫卿卿一起吃,兩個人沒用多久就把背包裡的東西吃完了。
莫卿卿隻吃了個半飽,她伸手去翻背包,見到確實沒有了,嫌棄地對風傾然說:“你個大胃王。”她說完,見風傾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手,問:“怎麼了?”跟著便發現自己的斷掉的右手居然長好了,新長出來的手除了顏色偏白皮膚偏嫩外,大小長短都跟左手一模一樣。她得意地無聲地大笑幾聲,說:“我就知道喝藍色液體有效。”
風傾然心說:“你不喝那液體也會長。”
風聲漸小,隻有藤蔓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抖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有很微弱的光從陽台透進來。
難得的安靜夜晚,屋子裡大部分的人都睡熟了,隻留下幾個守夜的人還醒著。
莫卿卿的手長好了,興奮不已,讓風傾然和吳悶悶看過她的手,又跑去找柳子澈顯擺,說:“看,你把我的手扔掉了又怎麼樣,我又長起來了。”又去把睡得正香的林潤聲叫醒,讓林潤聲看她的手,還說:“我就說喝藍色液體有效,你喝沒有?我看看你的傷口有沒有長好。”
林潤聲鬱悶地說:“灑了。”
林業忍不住湊到莫卿卿麵前看看,暗下決心,回頭也給林潤聲弄點野獸心臟來,爭取讓林潤聲早點康複。
風傾然見莫卿卿開心地拉著林潤聲他們說個沒停,也很為莫卿卿高興。
驀地,她忽然發覺不對勁。
陽台都被藤蔓遮住了,照理說外麵的月亮是透不進來的,屋子裡的光線怎麼這麼足?
她趕緊朝陽台望去,便見陽台上的藤蔓的莖、葉中都有類似於野獸心臟中的微弱光芒浮現,唯一不同的是野獸心臟中發出來的光是藍色的,而藤蔓植物的光是綠色的。
這些光雖然微弱,但所有的莖葉都在發光,使得整個陽台都變成了光源。
她很清楚,野獸心臟很吸引彆的野獸,吃了大有益處,那麼,這藤蔓植物發光又是為什麼?在自然界中,發光以及散發出濃鬱香味的植物通常都是為了吸引來周圍的動物,從而達到捕食或散播種子的目的。有大風,植物可以靠風傳播種子,不需要動物來傳播,那麼——是為了捕食。
這想法讓風傾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凝神朝那藤蔓看去,隻見它的每一片葉子都舒展開來,那寬大的葉麵足有一平方大小,葉子上的每一根莖絡都在發著光,在夜間顯得無比耀眼。
風傾然驚駭交加,又怕自己猜測錯誤引起恐慌。她對吳悶悶悄聲說:“你留心這些發光的植物,我擔心這些植物是捕食性植物,我去找紀凝。”
吳悶悶早就注意到這些植物在發光,一直有留意,待聽到風傾然的話,“嗯”了聲,點頭,說:“好。”
風傾然趕緊去找紀凝,她剛走了沒兩步,便感覺到地麵微輕顫抖,牆體也在晃。
地震了?
她停下來,發現屋子確實在晃,並且晃動加劇。
莫卿卿大喊了聲:“哎呀,地震了嗎?”
風傾然的心頭一凜,感覺到情況不妙,她趕緊大喊:“林哥、老韓、梁哥,爸,媽,快起來。”她又喊:“紀凝!”
紀凝在半夢半醒間聽到風傾然的大喊聲,蹭地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哎呀!”一個沒站穩,又摔了回去。
其他守夜的人也大喊著:“地震了。”趕緊把周圍的人叫起來。
突然有人喊道:“老婆,老婆,老婆,有沒有人看到我老婆……”
地麵震動得更加厲害,並且有沉悶的轟隆聲響從地下傳出。
紀凝喊道:“都彆慌,是地震。這房子的質量很好的,不用怕,往樓下去,不要擠……”
房子晃得特彆厲害,很多人爬起來後又摔倒回去。
風傾然連滾帶爬地跑到她父母身邊,叫道:“趕緊下樓,不要碰到那些發光的藤蔓!”她又大喊:“子澈!”
聚集在小區裡的人們發出慌亂的喊叫聲,形成一片巨大的聲潮,不是地有刺耳的尖叫聲傳來。
屋子裡還有人在喊:“老婆,我老婆呢,有誰看見我老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在晃動不已的屋子裡飛快爬動著,在人群裡找著他妻子的身影。
“爸爸,爸爸……”一個十三三歲的男孩子大聲呼喊著。
風傾然聽到他們的叫喊聲,卻沒聽到有人回應,便知道有人在他們沒有覺察的情況下不見了。
地晃得特彆厲害,轟隆聲越來越響,所有人都站不起來,隻能跌跌撞撞地連爬帶滾地朝大門口趕去。
林業一手撈住林倩雲,慌亂地大喊:“柳醫生,我能背著潤聲嗎?會不會動到她的傷口。”
柳子澈扶著牆又被晃到桌子旁,她大聲回道:“背沒事,彆讓她自己急速奔跑和做劇烈運動。”
林業趕緊把林潤聲背起來往樓下撤。
風傾然又大喊聲:“當心發光的植物。”她見翠花她們還在卷被子要收拾行李,又大喊:“翠花,走了,行李不要了。”
翠花舍不得,急得頭上直冒汗,說:“很快的,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水藍拉她,說:“聽風老大的,走。”
夏巧兒說:“保命要緊,被子等地震過了再來拿。”拽住翠花便往門口爬去。
韓北辰和夏雨廷一左一右地架起腿腳不便的風振軒往外跑。
穆夕妍將風振軒的擔架抱在懷裡,手腳並用地往門口爬去。
莫卿卿本來想著從二樓跳下去挺快的,待聽到風傾然的警示,也歇了跳窗的心思,叫喊著:“悶悶,快走。”衝吳悶悶伸手招呼。
吳悶悶搖搖晃晃地跑過去,說:“走了。”朝門外去。
柳子澈從晃動的桌子旁一個飛撲到了莫卿卿的身旁,撞得莫卿卿的身子一晃,差點摔地上。
莫卿卿叫道:“你撞我做什麼?”
柳子澈說:“相互摻扶著才好一起下去。”她說完間,借助莫卿卿當支撐勉強穩住身形,把自己的背包背上。
莫卿卿見到牆都震裂了,有細碎的水泥塊、牆角的石膏線往下掉,顧不上跟柳子澈做口舌之爭,趕緊扶著樓梯扶手下樓。
她衝出樓梯口,便因地麵的顫動摔倒在地上,然後發現地麵出現裂紋,還有很多土順著裂縫隆起。她抬眼看去,就見地麵隆起一座小土丘,跟著土丘又陷下去,形成一片鬆軟的土地。那情況,特彆像地底下有什麼在鑽動。她大喊聲:“地底下有東西。”
突然,一個女人大喊聲:“媽——”
莫卿卿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扭頭便見一女的摔倒在她的旁邊,正飛撲起來往上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發。她趕緊抬頭,便見一朵巨大的通體發著綠光的像食人花一樣的花苞迅速縮回樓上,那花苞的合攏,頂端還有一雙抽搐不已的腿。
她這才發現,樓頂上伸出數十朵直徑近兩米的巨大花苞,那些花苞連著足有大腿粗的莖,宛若張開大嘴的巨獸。它們迅速地從樓頂飛下,一口叼住從小樓裡跑出來的人,飛速縮回去。
莫卿卿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前跑。她跑出沒多遠,就見到前方人們聚集區的人們慌亂地朝外跑。
小心中間的空地突然隆起一座足有三四層樓高山丘,人太多,許多人被擋住去路,跑不出去,被那隆起的山丘頂了起來。
山丘隆起,地麵的水泥塊、泥土等簌簌地往上掉。
一頭長著鋸齒狀背脊,渾身覆著麵盆大的鱗甲,胸腹皆發著淡藍色的幽光的巨獸從地下鑽了出來。這巨獸足有三層樓高,若加上那高高的背脊,將近有四層樓的高度,它身長好幾十米,有著長長的結實有力的巨尾,粗短但有著鋒利呈蜷曲狀的爪子,爪子看起來特彆像挖土的挖掘機的鏟鬥。
它從地裡鑽出來後,張著那滿是利齒的足有兩米大的巨嘴就朝地麵狂奔的人群咬去。
人被它咬在嘴裡,幾個咀嚼便被吃進了肚子。
在那土丘周圍,又隆起一座座稍小的土丘,一隻隻約有三四米高的幼獸從地底下鑽出來。它們鑽出來後,便衝進了人群,撲在人身上,便用那大嘴撕咬著被撲倒的人。活生生的一個人,轉瞬間就被人扯成好幾塊吞入腹中。
小獸很多,鑽出來一隻又一隻,小丘拱起一座又一座,短短一兩分鐘裡,便又出現了近十頭小獸。
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瘋狂地打向那些小獸和巨獸。
子彈打在巨獸身上,便彈開了。
風傾然跑出樓道,看到這帶崽的巨獸,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那麼安靜。她扶住穆夕妍,招呼上韓北辰、莫卿卿他們,便朝有坦克的地方跑過去。
獸群鑽出來後,地震便停了。
吳悶悶端起槍,對著頭上食人的花苞便開出一槍。
槍打在食人的花苞上,那花苞一甩,張開,吐出一個已經被腐蝕得露出骨頭的屍體。有綠色的汁液從被子彈打出的破洞處灑出來,滴到地上奔逃的人身上。被綠汁濺到的人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倒在地上,拚命地打滾,不多時,身上便被腐爛出很大的一塊,被綠汁濺到身上的,連骨頭和內臟都融沒了;被綠汁濺到頭上的人,整顆腦袋都沒了。
吳悶悶見狀,不敢再開槍打花苞,她與風傾然他們一邊朝著軍隊駐守的防線處撤去,一邊端起槍朝著野獸的眼睛射擊。
子彈打在野獸的眼睛上,就像打在了防彈玻璃上般,便又迅速被彈開。她借助瞄準鏡朝野獸的眼睛看去,隻見野獸的眼睛外層還覆著層散發著淡藍色光茫的透明的晶體。
坦克轉身炮頭,對著巨獸開啟炮轟。
裝甲車上的機槍、士兵們紛紛對著野獸打出開槍掃射。
子彈打在野獸身上打得彈頭四濺如同雨下。
坦克的炮彈打在巨獸的身上,炸得巨獸身子一晃,發出聲低沉的吼嘯聲,扭頭就朝著坦克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
雖然它的腿短,但是它有如此龐大的體型,一出邁出便是好幾米遠,那巨大的獸爪每一步落下都能踩死幾個躲避不及的人。
人們再次發出淒厲的慘叫。
巨獸奔向坦克時,它那巨大有力的尾巴在空中連續幾記甩尾,將六層高的小樓的頂部撞得轟然碎裂。從樓上掉下來的磚石水泥砸中許多奔逃的人群。
翠花抱著被子狂奔中,被飛來的一塊足有好幾米寬的大水泥塊砸在下麵,汩汩鮮血從石板下流了出來。
水藍跑在前麵,聽到聲響,回頭,發出聲淒厲的大叫:“翠花——”
風傾然聽到水藍的喊聲,一回頭便見一頭幼獸衝向了水藍,她大喊:“水藍,跑——”
吳悶悶回身就將手裡的槍對著那撲向水藍的幼獸的眼睛打去。
那幼獸仰起頭發出聲痛呼,跟著又發出連續幾聲嗷叫。
原本衝往坦克方向的巨獸聽到幼崽的叫聲,調頭就朝幼崽衝了過來。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符般響在每個人的耳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