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卿卿一步躥出足有一米多高、三四米遠, 速度非常快, 眨眼的功夫便拐過彎道。
彎道處有圍牆、枯樹、雜草攔住視線, 她在拐過去才看到前麵有一團直徑約有一米大小的光霧。距離太近, 莫卿卿在看見光霧時已經撞上。
那感覺就像是撞進了一群發光的吸血蚊子群裡,她隻覺“嗡”地一聲, 便見所有的小光點全朝她湧過來, 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臉上、脖子上這些沒被獸皮遮住的地方,那似極冷又似灼燒的觸感瞬間遍布整張臉和脖子,滲進腦海中、脖子裡, 擴散到全身。
莫卿卿隻看到藍熒熒的如同雷芒般的光將她淹沒。
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和吐白沫。
這些小光點發出的光有大有小, 小的光點小如綠豆, 稍大些的有火柴大小。它的外麵是幽藍色或幽綠色的微光, 裡麵則是類似於觸須或植物根須狀的極細小微粒。
它們剛接觸到莫卿卿的肌膚,便將所觸的地方化成灰燼, 那帶著光芒的小觸須、小根須則在眨眼的功夫鑽進了莫卿卿的皮膚下。
莫卿卿頭上、臉上的皮膚一下子全被燒沒了, 露出皮膚下的骨骼、肌肉組織等。她頭皮被燒沒了, 頭發脫落下來,被河風吹散。眼皮、眼膜都被燒沒了, 露出血肉模糊發著幽藍色光芒的眼珠。肌肉組織被藍色光芒所覆蓋住, 如同遭遇巨大的威脅又似遭到刺激般瘋狂地長出肉芽迅速將紮進肉裡泛出幽藍色光芒的小觸須、小根須包裹住。
小根須、小觸須掙紮扭動著,被肉芽融化吸收, 化作幽藍色、幽綠色的液體滲進肌肉、經絡、血管中……
眨眼的功夫, 莫卿卿渾身都泛起幽藍色的光芒。她的胸前心臟處, 有光芒從體內透出將肌膚映照成幽藍色,從獸皮衣的領口下透出來。她的皮膚、肌肉迅速化作灰燼又飛快地長出新的肌肉、皮膚,又再被燒成灰燼,又再迅速長出新的肌肉、皮膚——
如此循環,如同在進行一場毀滅與生長的賽跑。
一層層灰燼、死皮從莫卿卿身上脫落下來,沾在潮濕的獸皮衣上積成厚厚的汙垢。
聚在莫卿卿周圍的小光點越來越少,新生的肉芽逐漸布滿莫卿卿的全身。她身上受的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被燒光了眼膜、燒穿了瞳紮的眼球被一層泛著幽藍色光芒的薄膜所覆蓋。
灼熱的太陽光照在身上,熱得莫卿卿滿頭大汗。她用力地扯了扯身前的獸衣,努力地讓自己涼快點,又再煩躁地翻了個身,跟著忽然想起自己撞進光霧裡,嚇得她蹭地坐起來了,醒了。
莫卿卿睜開眼,隻覺眼前霧朦朦,眼睛還粘呼呼的,像糊滿了眼屎。
她揉揉眼睛,又用力地扯了扯眼皮,然後從眼皮上揪下來一塊足有指甲蓋大小的死皮,她再揉,又扯下一片乾掉的像是長在傷口上的薄膜。跟著便又看見她的手黑得像放在墨水裡泡過似的,再看身上,臟得比她剛遇到風傾然時的風傾然還要臟。不止胳膊,就連獸皮衣裡麵都黑了。她用指甲輕輕一刮,就能刮下一層油乎乎的泥垢。
莫卿卿心說:“我的頭發不會也糊成麵條了吧?”她抬手去摸自己的頭發,隻摸到光潔溜溜圓滾滾的一顆。
她那隱約泛著幽藍色光芒的眼睛瞪得溜圓,心說:“怎麼成光頭了?”
她用力地摸摸頭,再摸頭,怎麼摸都隻摸到一顆光頭。
她大叫一聲:“我的頭發呢?”一轉身,一束由橡皮筋紮著的頭發從她頸後的披風上掉落到地上。那橡筋和她紮頭發的橡筋一模一樣,頭發的長短也跟她的頭發比差不多,旁邊還有很多零散的頭發被風吹得遠遠的。她的肩膀上、衣服也沾有許多掉落的頭發。
莫卿卿很不想承認那是她的頭發,然而,她想自欺欺人都騙不了自己。
這裡沒彆人!
她爬起來,便覺自己身輕如燕,渾身輕巧得像要上天,視力好到連對麵的小雜草的尖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又凝神去聽四周的聲響,隻聽到風吹過草叢時發出的聲音和河堤下的水流聲。
莫卿卿驚疑不定地環顧圈四周,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她昨天撞上光霧後,她沒有死!
為什麼那些野獸會有事,她沒有?
莫非是因為她撞到的光霧比較小比較弱?
莫卿卿不確定。
也許去看看昨天遇到光團的那兩頭野獸能找到答案。
莫卿卿顧不上清理身上的臟汙,揀起掉在地上的獸角,邁開大步就往昨天發現大光團的地方跑去。她跑動時便感覺到自己的動作變得比之前還敏銳,反應也快上很多,跑動時帶起的風真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了。
轉瞬的功夫,她便跑到了之前從河裡爬出來想要吃它的那頭野獸所在的位置。
地上已經沒有了野獸,隻在草叢中出現一片野獸形狀的灰燼。灰燼的顏色以黑色為主,黑色的灰燼中還鋪了層呈骨骼狀的灰白色灰燼。
她又朝村口處的那頭野獸跑去,見到的仍是灰燼。
驀的,她聽到旁邊的廢墟處傳來類似心臟跳動時發出的聲音。
那聲音很小很慢,平均好幾秒才跳一下。可她仍舊聽到了。
她感覺到有很危險很可怕的東西在盯著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種感覺,就是覺得很危險,毛骨聳然的,站在烈日下都能打個寒噤。
她朝那廢墟望去,隻見到一堆倒塌的樓房建築,地上還到處是積水。
撲通!
又是一聲心臟跳動聲。
那被凶猛的野獸盯上的感覺愈發強烈,仿佛藏在廢墟裡的東西隨時會撲過來,她又想起死去的那兩頭野獸,意識到造成那兩頭野獸死亡的光團可能就在附近,說不定因為吃得多變成某種可怕的野獸也說不定。她再不敢停留在原地,轉身拔腿就跑,用比昨天還快的速度沿著河堤一口氣跑出好幾百米才停下。
她不知道她跑到了哪裡。
她記得她是沿著河堤跑的,現在腳下的路看起來也像河堤,然而,此刻在她的左側是一片長滿寬大葉子植物土地,依稀中還能看到些莊稼地痕跡,至於右側本該是河水的地方則成了接連成片的池塘。池塘對麵還有轟炸後形成的廢墟和野獸屍體。
再往前便是村落。
她以自己掉下河的位置為起始點算了下方向。
她要去找風傾然他們得往回走,可是往回走,河那邊的積、水、很、深,並且,剛才那村口中有很危險的東西,那條路不通。
要是繞路……
莫卿卿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路繞回去。
莫卿卿心亂如麻地揉了把臉,結果揉得滿手都是渣,她攤開掌心一片,頓時讓搓下來的一層酷似汗垢的泥漬惡心得夠嗆。
她看看身上的臟汙,又看看旁邊的池塘,握緊獸角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朝池超裡瞄去。
池塘裡的水還算清澈,能夠看見池塘底部的水草和一尺多長的草魚。
莫卿卿驚奇地看著這池塘裡的魚,她沒想到在災難發生後,這些生長在池超裡的普通魚類居然活了下來。
她看著那草魚,口水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有草魚就表示沒野獸。
莫卿卿想著如今離風傾然他們那麼遠,要找回去也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不如先抓上草魚飽飽地吃一頓,吃飽了有力氣了再去找風傾然他們。
她心裡這麼想著,又迅速瞄了眼附近,沒見到有彆人,飛快地解開披風帶子脫下披風,放下背包,又解開肩膀上纏著的籃球網,扒下身上的獸皮衣、濕乎乎的鞋子,脫個精光提著獸角便站到了池塘邊,然後猛地將手裡的獸角對著那草魚紮去,精準無誤地將草魚紮個對穿,串在了獸角上。
她把草魚從獸角上擼下來,扔到岸上,又把籃球連網一起緊緊地綁在肩膀上,然後淌著水進入池塘中。她踩進水裡,水麵上頓時飄起一層汙垢。
莫卿卿無奈地看著那層飄在水麵上的汙漬,頓時也沒了再去捉魚的心情,老老實實地蹲在池塘邊洗澡。
她不知道自己也怎麼活下來又怎麼弄得這麼臟的,她無法想象自己怎麼能夠在睡一覺起來後臟成這樣。手在身上一搓就是一大條黑乎乎的泥條,就連身旁的水都變成了黑色。
她記得她的背包裡有香皂,趕緊回到岸上去背包裡找香皂。
她的背包泡了水,放在最底下的香皂都泡化了。這種時候有得用就不錯了,也不嫌棄,用快成糊糊狀的香皂洗了澡。她來回搓次,洗得渾身發通才把自己洗乾淨。
因為是光頭,不用洗頭了,不過,仍舊把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洗乾淨。
莫卿卿摸著自己的小光頭,頓時有點不太願意回去找風傾然他們了。她敢說,柳子澈看到她的光頭肯定會笑話她的,其他人也會偷偷的笑話。
不過頭發掉了總會長的,她可以讓風傾然給她做頂帽子戴在頭上。
莫卿卿洗完澡,上岸時見到自己那臟得不成樣子的獸皮衣和披風,愁悵地噘起嘴。
好不容易洗乾淨的她實在沒法把這麼臟的衣服穿身上。
她又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背上背包,抱起衣服和披風就朝著旁邊像是倒塌在地震中的廢墟跑去。
她想著也許可以找到洗粉洗把獸皮衣和披風洗乾淨呢?
她跑了幾步,又想起還有魚和獸角,又跑回去把魚串在獸角上,將獸角夾在胳膊下朝著廢墟跑去。
靠近河村大橋處的風傾然一行來到積水退去,已經露出橋麵的大橋上望著橋下湍急的水流。
風傾然站在橋頭上大喊:“小莫……”
垃圾、雜物、野獸屍體、人的屍體飄在河中被河水衝向下流。沿河兩岸看不到任何人,甚至連活著的野獸都看不到一頭,一片死寂。
他們沿著野獸奔過來的方向找了一路、喊了一路,一直找到河邊都沒有找到莫卿卿的蹤跡。
柳子澈說:“會不會……”後麵的話她說不出口,咽了回去。
風傾然知道柳子澈想說什麼。那不是會不會的事,衝當時野獸逃命時的方向和速度,就能看出它就是朝著河裡去的。
風傾然用力地撫著自己的額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小莫是旱鴨子。”
這點大家都清楚。要不然莫卿卿當時也不會嚇得蹦到那麼恐怖的野獸背上去。
風傾然沉沉地呼出一口氣,說:“不過正是因為她是旱鴨子怕水,暴雨後到處都是積水,她連睡覺都沒把籃球從身上摘下來,牢牢地捆在身上,所以,生還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我不確定她會被水衝到哪裡去,下流的河段太長,她能上岸的地方太多,我們沒法去找她。我們去找她,她要是找回來,反而容易錯開。她上岸後,會想辦法回來與我們會合,我們在這裡等她,無論如何,等她一天。如果等不到她,我們沿途給她留記號,她回來後看到記號會來與我們會合。”
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反對。
他們知道即使莫卿卿身上掛著籃球沒被淹死,帶著她離開的那頭野獸、河裡的野獸、那些詭異光芒以及沿途的野獸,這些重重危險使得她能活下來的可能性變得極低。如今許多地方的路都被毀了,道路不通,她要找回來更是困難重重,即使活著,找回來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可如果等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