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哪個世界,八卦永遠都是人民群眾們的共同愛好。
沈輕澤一句曖昧不清的話令風向驟變,聯想到方才莫老板又是拉小手,又是說悄悄話,樸實的圍觀群眾們紛紛於腦補中插上了想象的翅膀,開始一致聲討看上去賊眉鼠眼的莫老板。
後者簡直如黃泥巴掉□□,百口莫辯,就連自家鐵鋪裡的兩個夥計,都露出了震驚的眼神。
而讓莫老板風評被害的始作俑者,正麻溜地收拾著自個兒的小攤,毫無半點羞恥之心,把廣告牌卸下裡放進小板車,準備溜了溜了。
離開前,沈輕澤甚至不忘走到人高馬大的鐵塔壯漢跟前,朝他伸出手。
“乾嘛?”鐵塔壯漢警惕地瞪著眼,下意識退了半步,跟對方拉開距離,生怕被碰瓷似的。
“請付錢。”沈輕澤用眼神示意那些打包好的鐵器,“一共39銀幣,已經打過折扣了,多謝惠顧。”
鐵塔壯漢震驚了,都這樣了這小子還不忘做生意呢!
莫老板陰沉的眉下壓抑著怒色,臉上的贅肉都在顫抖:“你剛才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明明沒有對你說那什麼……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沈輕澤挑了挑眉:“那你把剛才對我說的話,當著大家的麵再說一遍?”
“我……”莫老板噎住,終究顧忌自家鋪子多年的名聲,隻得低低罵了一句,“不識好歹!”
哪知沈輕澤立刻點頭:“嗯,算閣下有自知之明。”
莫老板一口氣嗆在喉管差點提不上來:“……我是在罵你!”
沈輕澤無視了對方的罵罵咧咧,雙手一攤,大度且從容:“雖然閣下不識好歹,不過生意歸生意,我還是願意給閣下一個機會的。”
莫老板氣極反笑:“你汙蔑我聲譽,還有膽子問我要錢買你的貨?”
“為什麼不?”沈輕澤慢條斯理地道,“剛才我們已經達成口頭協議,你看,貨我都給你包好了,在場所有人都是見證,莫非閣下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賴賬?”
有零星的噓聲和嘲笑從四麵八方傳來,還有路人不耐煩地問話:“你到底買不買啊?你不要我還想要呢。”
“就是,比你家的鐵器可便宜多了,還好使!”
莫老板的臉色像是覆滿了青苔的石頭,又青又硬,冷冰冰地盯了沈輕澤半晌,最後一揮手,嘴角牽動一下皮肉:“阿九,給他。”
鐵塔壯漢阿九麵無表情地遞過去一個錢袋,兩條鐵疙瘩似的粗壯手臂,輕而易舉將裝著全部鐵器的竹筐攬入懷中,回到莫老板身後,不動如山。
莫老板眯了眯眼睛:“小子,你晚後還想在城東集市混,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沈輕澤隻是平靜報以一笑。
他正準備收拾收拾離開,遠遠的,人群另一端忽而傳來一陣騷動。
沈輕澤遠遠望去,有一隊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正沿著道路中央緩緩而至,湊熱鬨的人群逐漸朝兩側驅散,給騎士隊後麵的馬車讓出路來。
馬車是敞篷的形製,車身用金絲楠木所製,繪以金漆,富麗堂皇。
兩匹棗紅的駿馬拉著車緩緩從長街經過,車上一對中年夫婦時不時向道路兩側的人們點頭致意。
離沈輕澤的小攤不遠處,是集市上一處小廣場,騎士隊和馬車在廣場中央停下,有侍從從馬車後搬運下來幾個大木桶。
周圍的人們仿佛早已習以為常,紛紛從家裡拿來一些盆碗容器,熱切地簇擁在廣場附近,又不敢靠得太近,以免被騎士驅離。
沈輕澤和莫老板之間那點小糾葛立刻被大家拋諸腦後,提著菜藍的主婦從籃子裡取出碩大一個陶碗,充分發揮體型瘦小的優勢,從人群縫隙裡擠到內圈,高舉著一隻手不斷向馬車上的貴婦揮舞。
沈輕澤有些莫名,隻聽見身邊人群嘈雜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是顏恩伯爵大人的馬車!夫人又發善心給大夥兒分牛乳了!”
“快快,回去拿碗,哦不!拿個盆來!”
“上個月我就分到了小半碗,家裡的孩子一直纏著要,希望神明庇佑伯爵大人家宅平安!”
“顏恩伯爵?”沈輕澤摩挲著下巴,“城裡的貴族?”
沈輕澤牽著自個兒的小板車,不由自主被人潮推擠著往前湧。
憑借身高優勢,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從敞篷馬車上走下來的一對中年夫婦,顏恩伯爵身形頎長,披著價值不菲的大衣,黑發一絲不苟束在帽子下,五官有明顯的遠東大夏人特征,那一對深褐色眼睛,掃視過來時透著居高臨下的桀驁。
他的夫人則有一雙動人的藍眸深深嵌在眼窩裡,體態嬌小,緊偎在丈夫身側說笑。
伯爵府的管家走上前,喚侍從將盛放牛乳的木桶挨個搬到一邊,一一揭開蓋,奶白色的牛乳散發著極淡的清甜味道,眾人伸長了脖子往裡望,臉上的笑容更為殷切。
“大家安靜一會兒。”伯爵府的管家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天是顏恩伯爵和夫人向我們淵流城東集市的鎮民分發食物的日子。”
“眾所周知,自從北方的獸奴來襲後,我們淵流城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城裡的糧倉被毀了大半,大家儲備的食物也在飛快的減少,甚至還有許多我們的同胞和家人犧牲了……”
人群逐漸安靜下來,不少鎮民被戳中了心事,紅著眼眶拭淚。
管家頓了頓,揮舞著手臂再次開口:“顏恩伯爵自小在城裡長大,將所有鎮民都看做自己的親人,不忍看大家受苦挨餓,所以省吃節用地勻出一些食物分給大家,儘管食物是有限的,分到每人手上不是很多,但是伯爵和夫人的心意是無限的,給於每位鎮民,都是沉甸甸的!”
“說得好!”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吆喝,大家跟大夢初醒似的,紛紛鼓起掌,不吝用世上最美好的詞讚美伯爵夫婦。
整個廣場歡聲笑語,氣氛熱烈,就連不苟言笑的顏恩伯爵,都不自覺露出微笑。
唯有角落裡,靠在牆根處的男人輕輕拉低了兜帽帽簷,劉海陰影下一雙冷漠的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場演技拙劣的秀。
管家再次下壓雙手:“大家的謝意伯爵大人已經收到了,接來下請大家有秩序的排隊,侍從們會一一向大家分發牛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