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集市。
恩賜與鐵血鐵器鋪的莫老板最近很焦慮。
他已經連續三天沒有賣出去一把鐵器, 甚至鐵器鋪來個光顧問價的客人都沒有,連鋪子裡的夥計, 都跑了一個,聽說是去郊外那間傳的神乎其神的煉鐵廠幫工了。
自從背後的靠山莫雲主祭,被顏恩伯爵壁虎斷尾一劍刺死在祭祀台上, 莫老板的日子越發不好過。
尤其那位新上任的主祭,居然還是當日在店鋪門口起過衝突的打鐵青年!
莫老板終日發愁,生怕新主祭哪天突然想起自己這號人,生出報複心,不過很快,他的愁緒已經被另一件事代替了。
那間該死的煉鐵廠, 在城東集市開了一間專門售賣鐵器的鋪子,正好在自家對門。
這也就罷了,可那鐵廠鋪子售賣的鐵器, 尤其是鐵農具,價格低廉到令人發指的程度!每一件鐵農具看上去都一模一樣,質量還尚佳。
自從對門鐵廠鋪子開張, 自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所有人都一窩蜂去對門搶購,甚至還有不少人在背後痛罵自己是奸商,否則, 價格怎麼差距那麼大呢?
自家售賣幾個銀幣甚至十幾銀幣的鐵器, 到了對麵, 僅僅隻賣幾十個銅幣, 還不足一銀幣,莫老板百思不得其解,無論怎麼算,彆說賺錢,這完全就是虧本的價格啊!
哪怕鐵廠的工人全是不需要支付報酬的奴隸,那總要吃飯吧?
莫非……那鐵廠是做慈善的不成?
再這樣下去,自家鋪子遲早要倒閉不可!
莫老板惡狠狠地盯著對麵客人絡繹不絕的店鋪,用虧本價售賣鐵農具,看對麵還能支撐多久!
※※※
同樣為鐵廠的虧損買賣發愁的,還有金大。
跟在沈輕澤身邊做隨從許久,他早已忘卻了抱大腿混口飯吃的初衷,已然把自己當成了主祭大人事業的鐵杆份子。
眼見鐵廠工人們的工錢還有各種費用流水一樣花出去,可販賣鐵農具的價格幾乎跟成本價差不多,甚至還略低,主祭大人饒是再富裕也經不起這樣揮霍啊!
“大人,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金大找到在書房埋頭寫寫畫畫的沈輕澤,一臉憂心忡忡,“反正我們的名頭已經打響了,不如把價格提起來吧,提一成也好啊!”
沈輕澤正在嘗試梳理燒製陶瓷的原料和工藝流程,係統商店暫時沒有這項技術,他也不是工科生,隻能靠著前世一些粗略的記憶和常識,做大致的回憶。
淵流城大多都使用的陶器,城裡也有不少專門燒製陶器的工匠,而那些更為潤澤精美的瓷器,據工匠們說,隻有東方的大夏帝國才有。
偶爾有瓷器隨著商隊輾轉流入北地,一經出現,立刻被貴族們高價收入囊中。
諸多城裡的貴族甚至皇室,將漂亮昂貴的瓷器,視作象征身份與財富的奢侈品,其中更為罕見的彩瓷,尤其受到追捧,市場供不應求。
自從有了水力鼓風機,煉鐵爐內溫度頓時更上一層樓,加上煤炭取代木炭,使爐溫輕而易舉越過1200度。
淵流城附近礦產資源豐富,開采出的礦山上就有石英石等石料,完全有燒製瓷器的條件。
唯一可慮的,一是缺乏有經驗的工匠,再有,就是缺錢!他的小金庫眼看就要見底了!
沈輕澤心裡想著建瓷窯的事,手裡書寫不停,心不在蔫地反問:“什麼價格提一成?”
金大見他一副悠哉的模樣,愈發焦急了:“大人!鐵器啊!鐵廠裡打造的第一批鐵農具,您為什麼定這麼低的價?不是白白虧本嗎?”
沈輕澤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哪裡虧本?原礦石我又沒付錢。”
金大:“還有工錢,夥食費,運輸費,更何況,城主大人同意將原礦石劃撥給您,也是要求您換到足夠多的錢糧呀!”
沈輕澤終於擱下筆,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慢吞吞開口:“放心,隻有鐵農具,我不打算賺錢,等現在這批正在打造的鋼刀鋼劍出爐,我們就運到明珠城去賣,高價賣!”
金大有些糊塗,摸了摸後腦勺:“為什麼鐵農具就不賺錢?不都是大家辛苦打造的鐵器嗎?”
沈輕澤搖搖頭:“鐵農具不同,咱們淵流城缺糧食,土壤肥力不足,畝產低,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農民耕種工具太落後,效率低下。”
他從書桌後繞出來,指著牆麵上掛著的那副地圖,食指在淵流城周邊緩緩滑動一周。
“你看,周圍都是大片的荒地,我們其實並不缺土地,可是因為每個人能耕作的麵積太小,那些荒地無人照料了。”
“我觀察過,大部分自耕農都使用的木農具,又鈍又容易損壞,隻有一些貴族和地主才有錢給佃農用鐵農具,貴族們可不是因為心疼佃農農活繁重,而是鐵農具效率更高,一個人可以耕作更多的田地。這樣,貴族和地主們就可以節約人力。”
金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沈輕澤拖開高背椅,重新坐下,手肘撐在扶手上,雙手十指交扣於胸前,抬眼平靜地看著金大寫滿疑惑的眼:
“為了向整個淵流城普及鐵農具,我才特地扭曲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