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
晨曦的暖光透過玻璃窗, 柔和地灑落在棗紅色地毯上,窗外的樹杈,三兩隻雀鳥嘰嘰喳喳往屋裡張望。
沈輕澤站在落地鏡麵前整理儀表,已經花了整整一個小時。
在他身後, 天還沒亮就被他從床上挖起來的顏醉, 身上蓋著一件繁複的禮服,正懶洋洋地靠坐在塌上打著哈欠。
見沈輕澤麵容嚴肅地對著鏡子, 擺弄著衣領和袖口, 甚至連每一根發絲都妥帖地梳過兩鬢,還不滿意地左看右看。
顏醉忍不住笑出聲:“親愛的陛下,又不是頭一次見奶奶, 這麼多年住在城主府,奶奶早就把你當成親孫子了,你今天怎麼這麼緊張?”
沈輕澤頭也不回, 從鏡子裡瞥他一眼:“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出一點差錯,沒時間了, 你快換衣服, 少廢話。”
顏醉強忍著笑意, 在沈輕澤壓著眉頭無聲凝視下,飛快套上了那件裡三層外三層的黑金色禮服。
好不容易由侍女們打理停當, 顏醉回頭一看,卻見沈輕澤雙手鄭重其事地揣著一顆蛋,目光嚴肅,如同即將上戰場。
顏醉目露疑惑, 他曾幾次見對方抱著那隻蛋發呆:“這到底是什麼?”
沈輕澤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道:“寶貝。”
顏醉:“……”
※※※
顏老夫人的住所在王宮東側的殿宇中,老人家腿腳不便,常年身穿便服坐在輪椅上,今日罕見地換上了華麗的貴婦衣裳,由侍女推著輪椅,等在窗邊,一麵與李老爹說著家常,一麵緊張地等待著兩位新人的到來。
按照司儀的婚禮儀程,並不需在儀式前單獨麵見長輩,但是不知為何,皇帝陛下似乎對此格外執著,一定要在婚禮前正式拜見兩位老人。
遠遠的,走廊上有熱鬨的腳步聲傳來。
顏老夫人和李老爹麵露微笑,在椅子上端正姿態,等待著兩人的到來。
屋裡屋外的侍從們都被遠遠遣開,隻留下長輩與晚輩四人。
沈輕澤無論麵對大臣們還是外敵,都是一派從容自若,縱橫捭闔,唯獨此時,對著兩位年逾半百的老人家,如同每一個即將成家的青年那樣,顯得尤為拘謹。
“老爹,奶奶,我和顏醉……”
顏醉從寬大的袖口中悄悄伸出手,握住他的掌心,半是好笑,半是鼓勵地望著他。
沈輕澤忽而平靜下來,嘴角泛起微笑:“我們要結婚了。”
顏老夫人張了張嘴,本想說些祝福的吉利話,話到嘴邊打個轉,喉頭卻一哽,不可抑製地落下眼淚。
悲喜交集的情緒感染了李老爹,同樣紅了眼眶,除了“好、好、好”什麼也說不出口。
對中年喪妻失子的李老爹而言,這幾年過得如同夢境一般,有時生怕說話聲音太大,會從美夢裡驚醒。
誰知道昔年從死人堆裡撿回來的外鄉青年,會從一個小小打鐵匠成了國君呢?
唯一遺憾的是恐怕抱不上孫子孫女了,顏老夫人和李老爹心有戚戚地對視一眼。
兩人將老人家好好安撫了一通,好容易才止住眼淚,李老爹指著那顆蛋,結結巴巴地問:“這是什麼?”
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下,沈輕澤以強大的控製力維持著麵部表情,儘量以平常的口吻道:“哦,這個裡麵可以孕育我和顏醉將來的子嗣,您二位可以放心……”
顏醉倏忽瞪大雙眼,臉上一貫的從容被這句話徹底擊碎了,說話都顯得不利索:“你……你說什麼?這蛋不是用來吃唔——”
沈輕澤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嘴,嘴角抽搐:“當然不是!”
顏老夫人和李老爹一臉懵逼。
奶奶眼睛看不見,還弄不明白所謂的“蛋”指的什麼,李老爹則張大了嘴,懷疑自己幻聽了,巍顫顫的手指在蛋和沈輕澤臉上回來移動,震驚到失語。
兩位老人雖然性格並不古板,但沒有子嗣總覺得孩子的人生少了點什麼,不能圓滿。
自從沈輕澤在秋收祭上公開了兩人的戀情,老家人就一直在自我開解,到如今也隻好接受了這個事實,隻要兩個孩子彼此相愛,過得幸福就好,至於自己兩個將行就木的老朽的遺憾,也並不那麼重要……
顏老夫人甚至從更早的時候,就開始物色那些可以被收養的孤兒,為兩個孩子的將來做打算。
可是兩位老人萬萬沒想到,總是為淵流城帶來奇跡的國君陛下,連孩子都會“生”!
從二老處離開,顏醉劈手從沈輕澤懷裡一把將培育蛋搶過來,小心翼翼地摸著堅硬圓潤的蛋殼,上麵尚帶著主人的體溫。
他咚咚敲兩下,裡麵空蕩蕩的,怎麼看都不像能孵出崽的樣子。
顏醉不由露出懷疑的表情:“這蛋從哪裡來的?你該不會是編了個憋足的謊話騙二老開心的吧?”
沈輕澤無奈,總不能告訴他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他捏著眉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顏醉眨眨眼,雙手牢牢環抱著小臂高的培育蛋,忍不住纏著沈輕澤問:“這個怎麼孵啊?我聽說碧空商盟海族中有一個種族叫鮫人族,鮫人的蛋也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