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不輕(2 / 2)

梅雪衣有些驚奇。

看起來,這隻陰靈不是要害她,而是想要向她報信。

“啊……”梅雪衣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她這一生心狠手辣殺戮無數,但是向來有個原則——不殺對她釋放善意的東西,無論人、妖、鬼、獸。

算了。

她衝著陰靈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信他,你走吧。”

它大約是聽不明白,看上去更加焦急了,抬起手來,把身上的雪一層層扒掉,連著血肉往下掉。

它淒聲哀叫:“彆信他!”

“我知道,知道。”梅雪衣掐了掐眉心,“你快走吧。”

此情此景,就像是把一份烤得焦黃噴香的乳豬或羊腿放在餓了十天半月的人麵前,還要拚命提醒她去吃。

陰靈憋了好半天,總算憋出另一句囫圇話:“彆信他……他殺我!”

梅雪衣覺得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可以自己得出這個結論,實在是用不著特地來報信。

或者它是希望她為它報仇?那它可找錯人了。她是魔修,行事偏頗狠辣,我行我素,除非直接惹到她頭上,否則她從來不會做什麼替天行道的事情——她是魔啊!又不是正道之光。

梅雪衣衝著眼巴巴的陰靈嚴肅地點頭:“我知道他殺了你,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明天他也會殺了我。”

陰靈:“……”

它用兩隻眼洞盯著她,繼續掀了一會兒陰風,扯著嗓子尖叫了幾聲,終於不甘地消散了。

幻象一點一點消失。

梅雪衣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抱進了偏殿的熱湯池裡。

他以為她睡著了,很小心地擁著她,正在非常仔細地替她清潔手指,一根一根,動作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梅雪衣不必睜眼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病態的眼神。

悉心嗬護,輕拿輕放,就像在倒飭一件珍貴的死物。

她覺得自己和傀儡之間,可能隻隔著那個名叫沈修竹的野男人。

真是作孽。

他垂著頭,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就像毒蛇貼著她吐信。她倚著他的胸膛,感覺不到心臟跳動。

她選擇裝睡。

時不時地,他的薄唇就會輾轉過耳際,低沉病嗓時輕時重:“梅雪衣……梅雪衣。”

咬牙切齒的聲音,好像愛極了她,又好像要活吃了她。

哦,原來這個身體也叫梅雪衣。梅雪衣心說。

羞恥地洗完了澡,他抱著她原路返回。

路過雪下長廊,梅雪衣偷偷打開一道眼縫,看向庭院角落。

那個婢女的屍體已經不在原地了,陰靈也沒有再度現身,可能是對她太失望。

她把這個小插曲拋到了腦後。

他把她抱進了寢殿,中途停下來咳嗽過三五次,還偏頭吐了口血。

在床上時,她可真看不出他已病入膏肓。

他把她抱上了白玉榻,攏在懷裡,一縷一縷替她擦乾頭發。

他半敞著衣襟,身上那股獨特的清香一直繚繞在她的鼻尖,他動作溫柔,像是擺弄過她千百遍一樣,兩個人的姿勢無比契合妥帖。

伴著他略寒的體溫,梅雪衣居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陡然從睡夢中驚醒,發現外麵天光已經大亮。

她迅速徹底清醒過來,心臟在胸腔中瘋狂打鼓,陣陣驚悸像潮水一樣拍打著她的身軀。

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睡過覺。像她這種舉世皆敵的大魔頭,彆說睡覺,就連稍微晃一下神,都會有虎視眈眈的仇敵趁機撲上來。

此刻修為儘失、前路凶險,她居然在這個男人的懷裡睡著了!

猛地一抬頭,發現他那雙幽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眼底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暗黑情愫。

視線相撞,她的瞳仁不自覺地收縮。

他緩緩眯起了眼睛,低啞的病嗓蓄著薄怒:“你在害怕?”

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到近前,黑眸中的暗火仿佛要將她燃成灰燼,恐怖的眼神和溫柔的笑容反差駭人。

“這世間,唯有孤一人,永不會負你,你有什麼好怕!”他很認真地想了想,盯著她,眸光柔情地化開,唇角笑容逐漸擴散,“死了就不會再害怕了,孤要你,年年歲歲,安寧喜樂。”

梅雪衣:“……”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他這是要殺了她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