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所欲為(1 / 2)

說到歲歲年年,梅雪衣不禁想起初見之日,他抱著她走過長廊,望著殿下的玉梅樹對她說,‘今朝之梅永不凋謝,就如你我,歲歲年年’。

她望著他,不自覺地把玉臂浸入熱水中,輕輕攪動,以掩飾微亂的心緒。

衛今朝垂頭咳嗽幾聲,重新執起了卷,繼續念話本中的故事——

忽有一日,梅雪衣把衛今朝貼身的束帶放在了他的麵前。

她說,這是趙潤如拿來的,趙潤如聲稱這是她與衛王相好的證據。

衛今朝大怒,連夜查遍了近身內侍,卻沒查出任何結果。

他要召趙潤如當麵對質,被梅雪衣阻止。她說,和談已至尾聲,在這當口節外生枝,實在是不合算。

畢竟,此次和談能從金陵拿到不少好處。衛國百姓雖然淳樸勤勞,但這片土地氣候惡劣、資源貧瘠,百姓生活實在算不上好。

得到金陵的戰爭賠償以及兩座貿易城市後,朝廷便可輕徭薄賦大興水利,讓民眾好生緩上幾年,等到商路徹底打通,民眾又多了一條謀生之路。

這個節骨眼上和趙潤如翻臉,實屬不智。

衛王夫婦的心終究是記掛著百姓。

她說她信他,然後把那條束帶扔進了炭盆裡麵,告訴他,被彆人碰過的東西,她就不要了。

衛王愛極了她這拈酸呷醋的小表情,忍不住將她擁上床榻,寵愛數千字。

他們本該一直這樣下去,歲歲年年。

她卻漸漸有了心事。他敏銳地察覺到她不開心,於是每一日都擁著她,向她解釋他今日都在何地、見過何人,他還故意將一些文書交給她來處理,為她製造機會,方便她隨時‘突襲檢查’他在做什麼。

然而她還是走了。

就在衛國與金陵的停戰文書正式簽署的那一天,她在彆人的幫助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王宮。

她隻給他留下簡短書信,說她離開是因為不愛他了,看在她為衛國立過功勞的份上,希望他不要為難任何人。還說趙姬很好,望他善待。

衛今朝氣瘋了。

他隻能想到一個人。

沈修竹。

定國公沈平成遭叛賊蔣德興暗算身死之後,沈修竹臨危受命,襲定國公之爵,接手了父親的勢力,成為最年輕的公侯。在契殊一戰中,年輕的沈修竹立下了赫赫戰功,如今已是權傾朝野的人物。

梅雪衣入宮之後,沈修竹並沒有如梅侍郎和孫氏之願把梅喬喬娶進家門。他追悔莫及,一直默默關注著梅雪衣,在與契殊決戰那日,他以身犯險,率少許精兵突襲契殊大本營,斬首敵方主將,臨行前,他隻留下一句遺言——惟願王後安好。

沈修竹!

能避過所有耳目,把王後從宮中偷出去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

又是。

……

衛今朝緩緩起身,走到木桶旁邊,將手探入水中。

“水涼了,王後。”

他的嗓音比水更加寒涼。

梅雪衣已怔了一會兒。從聽到話本中的梅雪衣把束帶拋入炭盆開始,她就一直怔怔地望著地麵發愣。

她的東西若是被彆人碰過,那她就不要了。

話本中的‘梅雪衣’太容易激起她的共情。她此刻心神恍惚,覺得自己可能著了什麼道。

隻是聽他那麼緩緩念出書中的故事,她竟像是親曆了一回那些悲歡,心情總是隨著那個‘梅雪衣’起伏不定。

這很奇怪。縱橫仙域數千年,她的心從來都是冰冷漠然的,沒有人能打動她,否則她早已死了一千回。

“為什麼要跟他走?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道幽暗沉重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她抬起頭,見他的黑眸中滿是狂烈偏執的占有欲。

“我不會走。”她說。

他的唇角浮起了虛弱至極的慘笑:“曾經,我也是這麼以為的。”

他把她從木桶裡麵抱了出來,水花弄濕了他的衣袍,他恍若未覺,濕淋淋地把她抱到了軟榻上。

他壓住她,緩緩地複述話本中的那些文字。

——那些豔-情的部分。

“不是愛我的麼。”他盯著她,黑眼珠一錯不錯,“至少身體,那麼愛我。”

他的心神有些失守,想咳,憋了下去,臉頰泛起潮紅,吐氣不穩。

“那麼愛我!”他重複,“怎會不愛!”

梅雪衣知道他這是入戲太深了。

她揚起胳膊,輕輕環住他的後頸。

“陛下,我不是回來了麼。”她把他拉向她。

兩張絕色的臉漸漸靠近。

鼻尖觸著鼻尖。

他的黑眸總算是輕輕一晃,他笑道:“不,你還沒走。你終要走。”

“一切都和書中不同了,”她親昵地蹭蹭他那俊挺的鼻尖,“沈修竹還是世子,趙潤如也被你收拾了,你都不給我吃醋的機會,我能去哪裡。”

他盯了她一會兒,偏頭吻下去。

梅雪衣下意識想躲,發現他已提前抬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

這個吻異常凶狠。

她那花瓣般嬌嫩的嘴唇很快就被磕破了好幾個小口子,而他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味瘋狂掠奪她的一切。

無論是口中的花蜜還是絲絲鮮血。

體驗實在不佳,但梅雪衣原諒了這個犯病的家夥,她摟著他,輕撫他的背部儘力安撫。

不知狂亂親吻了多久,他終於發現身上還穿著冰冷濕透的衣袍。

雖然金陵氣候比衛國溫暖許多,但此刻是初春,她已凍得瑟瑟發抖。

一張小臉白慘慘,頭發濕著,唇上的破口異常紮眼。

他扔掉濕裳,把她狠狠摟進了懷裡。

“我替你擦頭發。”他啞聲說著,手掌卻在她的烏發與雪頸之間徘徊,仿佛在猶豫要不要奪走她的小命。

梅雪衣翻了個身,摁著他的肩,把他壓在軟榻上。

她像藤蔓一樣,輕輕柔柔地纏住他,大膽地迎上了危險。

他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睜大,瞳仁迅速收縮。

正要開口,梅雪衣把食指摁在了他的薄唇上。

“噓。隻許想著我,此刻的我。”

腰肢發力,抓緊他的肩膀。

她試圖征服這個病秧秧的家夥,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他逆風翻盤了。

等到他停歇下來時,她那一頭濕發已經乾過兩回,又濕過兩回。

他總算是恢複了正常,斜靠在金絲軟榻邊上,沒什麼表情,雙眸泛著懶。

“回去再給你好好補身子。”他意猶未儘地說道。

她伏在他的身前,用濕潤柔軟的眼神看著他,問:“話本中的梅雪衣是我嗎?”

他轉動眼珠看過來:“是你。”

“那衛今朝是你嗎?”

“是我。”

她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不會不信你。趙潤如是個非常麻煩又討厭的女人,若是碰了她,後宮必定被攪得雞犬不寧,你又不是傻子,不會乾這種蠢事。”

他眸色微沉。

她非常有眼力,即刻安撫道:“再說,陛下待我一心一意,我怎會不知?”

他捏住她的手指,陰沉沉地說:“知道還那樣對我。”

她搖搖頭:“若是我,這般出走定有隱情,絕對不是與人私奔。”

她覺得自己也快跟著他一起犯病了,居然正兒八經地分析起話本中的‘自己’。

“是嗎。”他唇角勾起溫和的微笑,眸色一點點轉深。

梅雪衣感覺他又有要收拾她的苗頭,趕緊轉移了話題:“刑場那邊情況如何?趙潤如為何不翼而飛,陛下可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即便是修士劫了人走,也總會留下些許線索。

“有。”他慢慢眯起了眼睛,“一處鬆軟土塵上,找到了一個陌生足印。布鞋。”

這就對了。

梅雪衣點頭:“所以,趙潤如的身邊,藏著能人異士。”

衛今朝眉梢微挑,想到了什麼:“所以束帶……”

梅雪衣愣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話本中那條不知為何落到趙潤如手上的貼身束帶。

隻見他的唇角迅速浮起了一抹縹緲的笑容,旋即,那笑容好似沉入九幽煉獄,在黃泉中浸過一般,透出陰森刻骨的寒意。

“很好。”他的眼角溢出了幽黑的寒光,聲音又啞又沉,“不著急,一個個殺。都得死。”